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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一章 脸红心跳的小渚天堂by阵内忍)

    1

    现在是十一月。

    今天明明是难得的周末,我却连想要悠闲地睡到中午都办不到。

    「呜呜呜……」

    从被窝里传来强烈的诡异感觉。

    不但有种滑顺的肌肤触感在里面不停蠕动,还有不同于学校女生们身上那种洗发精与润发乳的人工花香,有如焚香般的淡淡香甜气息。在棉被底下感受到别人体温的瞬间,侧睡的我原本朦胧的意识就开始迅速集中了。

    「喂,懒惰鬼座敷童子!你又擅自钻进别人的被窝……!」

    虽然我很想揉揉看她的胸部,也不排斥欣赏她的裸体……不,如果向她哀求就能看到的话,我一定会立刻跪下,可是……!我也是需要先做好心理准备的!这种惊喜对心脏非常不好,人家的心会小鹿乱撞啦!

    我感觉到身上的血液瞬间往脑袋聚集,彷佛被那股涌上心头的冲动驱使,我在棉被里移动自己的手。我伸手找到她纤细的肩膀,打算把她推到外面。

    「好痛!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我有种彷佛碰到大型裁缝剪刀尖端的刺痛感,慌张地把手缩了回来。

    同时感觉到一股寒意窜上背脊。

    咦?怎么回事?剪刀?那不就是……利器吗?我可没听说过有人会拿著那种东西钻进被窝。不对,这家伙真的是座敷童子吗?说到利器,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家伙,没错,就是世界三大病娇之一,疯狂的青梅竹马NAGISA小姐!喂,那家伙该不会「又发病」了吧!

    「等一下,要是被那个小渚贴近到二十公分以内的距离,我应该早就死上三次了吧!」

    我慌张地把棉被整个掀起来。感觉就像是慢了半拍才发现自己抱著蜂窝在睡觉。

    但是我错了。

    把脸贴在刚才还在侧睡的我胸口,在我身旁睡觉的人,既不是身穿红色浴衣的室内派妖怪,也不是号称拥有三万四千种杀人手法的地狱青梅竹马。

    「啊……」

    「呜……呼啊……爸爸,怎么了吗?」

    「青行灯!」

    这名少女穿著类似白无垢的和服。一根有如小刀般的角长在她额头上,把艳丽的黑发从中间撕裂。虽然看起来是个楚楚可怜(但胸有长物)的清纯少女,但其实她是吞噬一百个鬼故事,最后升华为一种存在的人工妖怪。而且她还是图谋颠覆日本,把公认业界最强的百鬼夜行逼得几乎要毁灭的真正恶鬼。

    发现那股香甜气息的主人不是懒惰鬼妖怪后,我的体温又再次上升了。因为我不能用平常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因为我是包含阵内忍在内的几个人进行一连串问答后的集合体啊。换言之,我们的关系就跟亲子差不多。把这种关系说成是制作者与成品,不是很没意思吗?还是说,你连刚出生几个月的婴儿向监护人撒娇这种行为,都打算禁止吗?」

    呜……

    这家伙确实明明不了解世界,却又妄想谈论世界,明明不懂别人的想法,却又试图回应人们的心声,动机中有许多像是怪物婴儿的地方。只把她生出来,然后就把她独自扔在这个辽阔世界的「我们」,也应该需要负起责任才对,可是……

    就在这时,依然在棉被上蜷缩著身体,发育好到让我这个高中生很难叫她女儿的青行灯,轻声笑了出来。

    「……我知道只要这么说,你就没办法推开我了。」

    「什么意思?」

    「现在的我有著『精神上的煞车』,无法直接做出破坏行为。这就跟想要一脚踩死跑来向自己撒娇的小猫,会让人心中有种不合理的踌躇一样。不过反过来说,如果是间接的破坏行为,我就有办法做到。举例来说,只要假装是场意外就行了。」

    青行灯像是恋人在撒娇一样,用纤细的食指轻抚我的胸口。

    话说回来,我刚才一直没闻到的这股铁锈味到底是什么?

    「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都是因为我的额头长著跟小刀一样的角。为了向你这个父亲撒娇,我把脸颊贴上去磨蹭,结果你的胸口就变得伤痕累累了。这一切都只是意外喔。我绝对没有抱持邪念。」

    「呜哇啊!」

    把视线移向下方后,我忍不住发出惨叫。哇啊,我现在流出来的血,比以前为了耍帅,一边拿著大型剃刀,一边看著镜子剃胡子,结果完全失败的时候还要严重多了!

    看到我手足无措的模样,青行灯笑个不停。

    这家伙太危险了,虽然她现在是个连小猫都无法踩死的妖怪,但我们并没有真正和解。她的那种凶暴性只是被藏起来罢了,并没有完全消失不见!

    我畏惧于真正致命诱发体的暴行,想要拉开跟她之间的距离,结果这次换成别人从后面压了过来,紧贴著我的背部。

    这次换成座敷童子了吗!虽然我有一瞬间这么想,但对方肌肤的感触就像是枯木一样。而且还隐隐传来一股老人味。不对,给我等一下,难不成这家伙是……!

    然后,在我背后的某人开口了。

    「呜呜……小忍,我要抱抱……」

    「不要啊!臭老头!谁准你变成搞笑角色了!」

    一边是在百物语结束时出现的灾厄象徵,另一边则是在专杀孩童这方面,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青行灯更厉害,打扮得像是农夫,没有传统的恐惧象徵──吸油鬼。

    智慧村的早晨今天还是一样热闹。

    2

    ……痛死了。

    青行灯那家伙竟然一大早就这样对付我。

    虽然胸口满是鲜血,但其实伤势没有表面上那么严重。就算放著不管,应该也不会有事。因此,我拖著阵阵刺痛的身体,走向洗脸脱衣间,准备先洗把脸。

    我先用双手捧起冷水,在脸颊上拍了几下,然后加进热水变成温水。我挤出洗面乳并揉搓成泡沫,用画圆的方式涂在整张脸上。虽然这种洗面乳给人清爽的感觉,但眼皮会有些刺痛。也许不太适合我的肤质吧。可是,我至少得把整条洗面乳都用光才行。

    当我用温水洗掉泡沫,重新抬起头时,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出现在前方的镜子里。

    而且她还拿著急救箱。

    「喂,懒惰鬼妖怪,你想干嘛?」

    「那是我要说的话。」

    座敷童子一边无奈地这么说,一边把急救箱摆在旁边的洗衣机上,然后打开盖子。

    「你一大清早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才会把自己伤成那样?先让我看看伤势。不能就这样放著不管吧。」

    喔喔……

    我不知不觉就被她牵著鼻子走了。我觉得这伤势只有看起来严重,其实只伤到表皮,顶多就是跟被剃刀割到一样等级的小伤,才会决定放著不管,可是……难不成这就是鲜血这种东西,比起当事者更容易吓到旁人的那种状况吗?

    「嗯嗯……」

    座敷童子纤细的手指伸向我的胸口。

    柔软的手指伸进被青行灯弄得破破烂烂的睡衣底下,碰触到离伤口有段距离,虽然沾著鲜血却没有受伤的地方,缓缓地轻抚,把鲜血抹去。

    「伤势不是很严重。只要消毒并且包扎,应该就会痊愈了吧。」

    「喂,室内派妖怪,这样有点丢脸耶。」

    「闭嘴,我要替你包扎,上衣脱掉,双手举起来。来,说万岁。」

    ……我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个让别人帮忙换衣服的小鬼头。

    虽然消毒液让我感到刺痛,但我个人觉得之后缠上的绷带更叫人难受。该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会让人发痒,上面满是毛球的便宜毛衣,直接轻轻碰触到胸口的感觉!绝对不是只有谈恋爱的酸甜感觉!

    座敷童子把绷带缠在我的胸口上后,就用金属制的小型固定夹,固定住绷带的前端。

    「好,这样就搞定了。」

    「想不到你会突然做这种跟个大姊姊一样的事情。」

    我不经意地说出这句话后,身旁的座敷童子肩膀就轻轻抖了一下。

    ……哎呀?

    「怎么?难不成你希望我叫你大姊姊,而不是室内派妖怪或懒惰鬼吗?你这家伙还真是不够直接。如果你这么希望,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吗?」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其实我并不在乎怎么称呼你。呵呵,大姊姊。」

    如果是一个月以前的话,我绝对不敢相信自己的心境会有这样的变化,但经过青行灯那件事,尤其是穿越到十年前以后,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那种奇怪的抗拒感或疙瘩都消失了。

    座敷童子保持著可以把温暖的气息吐在我胸前伤口上的姿势,留著一头黑发的脑袋不知为何微微颤抖。

    「我……我好不甘心!就算我的小忍已经完全黑掉了,但听到你说出『大姊姊』这三个字,我竟然无法否定自己还会心动的事实!」

    「拜托别把别人说得像是经验丰富的老二一样。还有,虽然要我叫你大姊姊也行,但你可别以为这其中存在著什么奇怪的上下关系。」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那种尾音上扬的口气,完全就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吧!不管是读书、运动还是人际关系,我身为一个人类的各种能力,绝对都比你强多了!」

    「小忍……」

    座敷童子傻眼地摇了摇头。

    「有一种方法可以清楚明白地测试出双方的上下关系。你试著轻拍我的头,假装是在哄小孩看看吧。」

    「……」

    拍拍。

    宝宝乖乖喔。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这种情境让我头晕目眩,而且还有点想吐……」

    「你看吧。感觉起来超级奇怪对吧?这就是我在你之上的证据,这代表你的灵魂不愿意看扁我。」

    呜……!

    就这样任凭座敷童子把我唬过去,实在令人不爽。我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赢了就跑?我得设法跟她战成平手才行!

    「小忍,先别管这个了,你打算摸我的头到什么时……呀啊!」

    我把摆在她头顶附近的手掌,沿著光亮的秀发移动到后脑勺。然后直接把她拉过来,把座敷童子的脑袋完全抱进臂膀之中。刚好让她的额头碰触到我被她包扎过,缠满绷带的胸膛。

    除了脸部之外,座敷童子的手掌也轻轻贴了上来,不知为何陷入沉默。

    我把鼻子靠向她的头顶。嗯,这个懒惰鬼身上的味道还真是好闻。

    「比起从上面摸你的头,这样子感觉合适多了。嗯……不过这样就不是上下关系,而是对等关系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

    「……………………………………………………………………………………………………………………………………………………………………………………………………………………………………………………………………………………………………………………………………」

    「哎呀,座敷童子小姐,你怎么了吗?」

    「呜……!」

    也许是很在意自己有一瞬间无法思考这件事被发现,座敷童子的肩膀大大地抖了一下。

    看向被我拥在怀里抬起头来的座敷童子,我故意装傻地这么说:

    「大小姐,请问你现在感觉如何?实际感受到自己一直当成弟弟对待的男生,成长为一个比想像中还要健壮的男人,是不是让你吓到了?」

    「你……你这个黑到发亮的邪恶小忍!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把你教成这样!」

    我猜八成是因为你每天都跟我一起洗澡睡觉,我才会变成一个色鬼。

    还有,虽然我不晓得到底怎样区分谁输谁赢,但我有种自己占上风的感觉!我现在就站在山顶上!至少那种座敷童子赢了就跑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时──

    「你好卑鄙……」

    有如吹过地狱底层的一阵寒风般的声音,低沉地响彻周围。

    转头一看,平胸雪女把手摆在脱衣间的门上,只露出半张脸,用病娇模式定睛看了过来。

    「……帮忙疗伤算什么,那种小事我也办得到不是吗?你们知道吗?只要把伤口瞬间冷却就能止血,也能防止细胞坏死,还能阻止神经传达讯号,连麻醉的效果都有,这可是一种划时代的治疗方式。换句话说,我能做得比她更好。来,让我试试看吧,也摸摸我的头吧……」

    「不,那种治疗法感觉就会在冻结和解冻的过程中导致细胞坏死,要是直接在心脏上方进行那种治疗,应该也不太妙吧?我觉得那样绝对会闹出人命!还有,在不知不觉中从我怀里逃走的座敷童子跑去哪里了!不要啊!大姊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啦!」

    听到我最后那句话,身穿红色浴衣的巨乳妖怪身体抖了一下,轻轻吐了口气。

    想要从脱衣间的小窗户逃走的座敷童子转过身体,不知为何紧贴在我背后。

    不知道她是想要表演双簧,还是表演人偶说腹语?我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贴在背上,但现在应该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

    座敷童子勉强发出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如此说道:

    『你先用双手轻轻抓住雪女纤细的肩膀,把她带到墙边。』

    「嗯……?」

    我没想太多就照著她的指示去做。

    「呼呼,只要有零下八十度的低温,就能轻易冷却伤口……呀啊!」

    『小忍,把手摆在她脸旁边的墙壁上。然后用充满魄力的眼神,由上往下注视雪女的眼睛。还要有霸道的气势!』

    「什……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拇指与食指,轻轻抓起雪女的下巴。对,抬起来就对了!』

    「哇哇哇……!」

    『接著来个额头贴额头!』

    「……啊!」

    『最后小声地这么告诉她……』

    「──雪女,别给我添太多麻烦,好吗?」

    「真……」

    雪女不知为何眼睛转个不停。

    整张脸完全红透了。

    「真是太帅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然后她就这样双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而且好像还昏了过去。此外,雪女平坦的身体还稍微融化了。

    咦?

    我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连我都觉得自己恶心,这可不符合以受欢迎搞笑艺人为目标的我的作风!我不懂什么少女漫画的壁咚、地板咚还是天花板咚,但那种老套的撩妹技巧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管用!明明不可能管用,却又真的管用,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哼,所谓的老套,就是只要全力去做,就能发挥出巨大的效果。因为那就是所谓的王道。不过想要不顾后果,一直坚持做下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座敷童子不知为何露出得意的表情,从我背后跑到旁边。

    嗯……该怎么说呢?

    「……原来你喜欢那种男人?笑死人了,想不到你这个完美大姊姊,其实每天洗澡的时候都想像著那种睫毛超级多,瞳孔是星星的八头身男生,一个人兴奋发情。」

    「噗……!小忍,你不要突然说那种奇怪的话啦!」

    3

    这栋茅草葺顶大宅也变得相当热闹了。

    红色浴衣座敷童子原本就住在这里,后来又陆续多了平胸雪女、自己跑来的猫又、西方妖怪魅魔、因为澳大利亚魔女事件而收留的古桩(小)、全灭村的青行灯、从致命诱发体转变为还愿神的吸油鬼、灵魂被大恶魔洁莉卡囚禁的魔女玛格丽特•史坦荷斯。

    然后,喜欢妖怪的老妈又不知道从哪里把小豆淘、白毛球和古桩(大)带回家里,所以数量果然十分惊人。

    这样当然也会造成一些令人困扰的事情。

    「喂,座敷童子。」

    「干嘛?」

    「其他人也是。大家集合一下!」

    吃过早餐后,我把家里的问题儿童们叫来佛堂集合。话说回来,身为人类的玛格丽特也很自然地跟妖怪们一起被算成是超常现象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她的签证绝对过期了吧?这样不算是非法居留吗?

    我暗自祈祷神通广大的百鬼夜行大人有解决掉这个问题,决定先切入正题再说。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有个叔叔吧?他叫做内幕隼,在东京当刑警。」

    「……我知道。就是那个为了跟充满青春活力的国中女生们有所接触,才会离开这个乡下地方,在大都市东京赌命拚搏的家伙对吧?我不讨厌他那种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

    ……虽然有些家伙对叔叔有著很严重的误会,但要是忙著吐槽,话题就永远不会有所进展。

    「家里接到电话,说叔叔这两天就会为了工作回到这里,到时候他不会住旅馆,而是会住在家里。可是,他有著非常容易被妖怪讨厌的体质。而且他肯定不晓得自己出生长大的家里住满了致命诱发体。我知道你们妖怪有著许多自己的习性与传统,可是你们绝对不能杀死叔叔。你们可以向我保证吗?」

    大小古桩一起点了点头。可是,她们答应得这么乾脆,让我实在有些信不过。也许我该再多提醒他们几遍。

    「我不会袭击叔叔。来,大家跟我一起复诵!」

    「「「我不会袭击叔叔。」」」

    「很好!叔叔不是食物!」

    「「「叔叔不是食……呜……」」」

    「总觉得你们的声音好像没什么精神,又有点不服气的感觉,不过暂时就先这样吧……喂,座敷童子!你为什么马上就忙著用竹筷和橡皮筋做橡皮筋手枪!而且那还是我改造过的版本,拥有连奇异果都能射爆的可怕威力,我们应该早就把那种东西封印起来了吧!」

    结果,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保持著优雅的日式正坐姿势,一手扶著脸颊,很有气质地微微歪头。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我明明就对隼要回来这件事毫无兴趣,却能感觉到心中有股想要袭击他的强烈冲动。」

    「真叫人放心不下啊!」

    「既然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那我要回被炉里去了。」(猫又)

    「……十一月,也就是冬天。我的季节来了!哈啊……哈啊……我有预感今年的初雪会比往年更早到来。请……请你尽情践踏,蹂躏我的处女雪吧!」(雪女)

    「唉……这些话还真是让人精神紧绷呢。玛格丽特,我们回到阁楼房间里,继续进行秘密仪式与奢华派对吧。哈哈哈,那可是无法让人知道的魔女与恶魔的仪式呢!」(魅魔)

    虽然猫又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忙著挑战浴衣的腰带,却在途中就放弃了,把腰带弄成马甲。玛格丽特等人也三三两两地走掉了!要是在这时候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叔叔可能就准备要迎接人生中的重大危机,让人想到就害怕!

    遗憾的是,我也早就有自己的计画了。

    「真是的!吸油鬼,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别让那些家伙联合起来欺负我叔叔。只要有你那种神明级的力量,应该有办法压制住他们吧!」

    「……我姑且算是孩子们的守护神喔。」

    「臭老头,别纳闷了!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我叔叔以前也曾经是个孩子!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从刚才开始就不知为何一直很慌忙,但我也差不多该准备出门了。

    虽然智慧村是为了促使农产品的超高级品牌化而刻意重新整顿过的高科技乡村,但这么做还是会造成一些弊端。比如说,买东西就变得完全依赖网购,上行和下行电车加起来也少到一天只有五班。

    光是要到隔壁城镇买东西,就已经是一件大事了。这可不是在开玩笑,要是错过一班电车,当天的计画就会全部乱掉。而十一月的天气又冷得有些微妙。总之,我多穿了一件衬衫后,又披上白色的防寒外套。

    「那我要出发了……可恶,我今年到底换几次手机了啊?」

    「真是的,虽然你那支手机是不受欢迎又毫无美感的机种,但竟然会刚好在这种时候出现电池过热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嘻嘻。」

    「虽然我今年已经不晓得问过多少次了,但你这家伙真的是座敷童子吗?」

    4

    智慧村纳骨村是个四面环山的地方。而隔壁城镇就在山的另一边。我记得那里好像叫做墓前市。虽然那里平时给人的印象是网购的配送中心,但因为还算发达,只要无视于电车数量较少这个缺点,其实算是个机能不错的城镇。当然,因为那里位在山脚下,比起位在平原或港湾旁边的大城市,还是会给人狭窄的感觉,但对于住在乡下的我来说,已经是个十足的都市了。

    我从路上禁止吸菸的看板旁边走过。

    不管怎么说,智慧村都是个小型的封闭社会,流言也会流传一段时间……没错,我承认,一旦在恋爱问题上惹出麻烦,奇怪的流言就会传开,让人在很多方面都变得绑手绑脚!就时间点来说,我想要在学校里谈恋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像这种时候,在风头过去以前,来到这种地方都市搭讪女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更换出了状况的手机,而且通讯行里的大姊姊也大多都是美女!

    就在这时,彷佛是要警告我一样,一道阴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呵呵,小忍,怎么了吗?你是不是迷路了?」

    「呜……!」

    光是听到这句话,我就变得呼吸困难,嘴巴像是金鱼一样不断开合,就这样回头一看。

    对方有著一头栗子色的蓬松长发,还有纤细的肩膀与白皙的肌肤。虽然胸部的大小让人感到有些遗憾,但从那双既修长又柔软的美腿,一直延伸到臀部的线条,实在令人心痒难耐。她不但擅长做家事,学业成绩也是一流,更重要的是她还愿意对男人付出一切!可是,那种混浊疯狂的眼神,毁掉了她身上的一切优点。来吧,猜猜她是谁。

    「小……小渚!」

    「早安,小忍。天气开始变冷了,你应该没有感冒吧?要不要我在你手上呼几口气,帮你取暖?」

    眼里闪烁著比看似随时都会下大雪的灰色天空还要深沉的光芒,小渚笑著对我这么说。她今天穿著便服,粉红色的毛线连衣裙外又披了件白色开襟上衣,头上戴著用发夹固定住的帽子,猫咪长筒袜就跟丝袜一样透明,腰部后面还用夹子装上类似猫尾巴的长条型饰品,看起来就像是猫娘护士!可是,她明明就穿得这么色情,我心中的小忍计量表却毫无反应。一旦身处在极限状况下,生存本能就会受到刺激,让男人的性欲冲到最高这件事,我也可以当成是迷信了吧!

    话说回来,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那个恋爱狂NAGISA放假居然没跟男朋友明智在一起……如果是这家伙的话,就算双方没有约好,她也很可能一整天都偷偷躲在爱人家里的地板下面或墙壁里面才对……

    事情有点奇怪。

    总觉得这个不起眼的异状,会带来非常可怕的结局。彷佛我所知道的世界常识会被彻底颠覆一样。

    虽然害怕知道,但要是一直不知道答案,我可能会被心中的疑惑压垮。

    于是,我战战兢兢地问:

    「那个……小渚,你是跟明智那家伙约好要在哪里碰面吗?」

    结果小渚保持著微笑,向我如此回答。

    而且是秒答。

    「不,我们分手了。」

    ……………………………………………………………………………………………………………………………………………………………………………………………………………………………………………………………………………………………………………………………………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忍,等一下……为什么你要露出哭出来的表情,往其他方向跑走?呵呵,难道你是故意使坏,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吗?」

    虽然我的脑袋几乎变得一片空白,但当我发现的时候,手腕已经被小渚用有如老虎钳子般的蛮力握住了。而且还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

    可是,我现在当然顾不得喊痛。

    因为……因为因为因为……!

    我不知道小渚和明智竟然分手了。我不知道那个世界三大病娇恢复单身了。我竟然会不知道这件事。这真是太糟糕了。小渚只能用「敌人」、「同伴」、「没兴趣」、「爱得要死」这四个类别来区分七十亿人。过去因为明智那家伙占据了「爱得要死」的位置,才一直没有出事,让世界得以保持和平。可是,如果小渚恢复单身,那个位置就空出来了,凡是站在小渚面前的男生,都得面对被她放进「爱得要死」这个位置的风险。虽然小渚确实是个病娇,但其实她单身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难不成这场超级甜蜜的杀人大风吹游戏,大家抢著坐的不是座垫,而是反坦克地雷吗?可恶啊,我现在屁股坐著的东西,该不会就是……!

    「小忍……」

    小渚微微眯起眼睛,用有如装满砂糖、蜂蜜与鲜奶油的无底沼泽般甜死人的声音,缓缓地向我告白。

    有东西在我们头顶上缓缓盘旋,我记得那是……对了,那好像是飞行伞。不过,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喜欢吃尸体的秃鹰盯上了。

    「跟你分手以后,我跟很多男生交往过。可是,没有几个男生能撑得过一个月。初恋果然还是最美……我想了很多,看来我还是……」

    「我觉得脑袋里一直想著同一件事,不是什么好事!那样只会引发完形崩坏啊!」

    「我甚至怀疑,说不定我过去的那些恋情,全都只是在追寻你的身影……」

    「那是你的错觉!还有,你对每个男生都是这么说的吧!说什么过去的失败恋情,都是为了与你相遇的必要条件!我丑话先说在前面,就算你找了冠冕堂皇的藉口,也无法抵销你过去的恋爱经历!就算你硬是编出一个故事,也没办法让每天都变成初恋!」

    「……呵呵,小忍,你相信命运的红线吗?人跟人之间果然应该联系在一起,而且可能也真的联系在一起呢☆」

    完蛋了!小渚进入听不懂人话的模式了!她已经快要锁定目标了吗!哇……哇哇哇!我……我的牙齿……牙齿在疯狂打颤啊!

    「对……对对对对了……明智那家伙到底怎么了?他没事吧!」

    「不知道。我对他已经不感兴趣了。我不喜欢那家伙,也没必要记住他的长相。」

    糟了。我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他被柴刀大卸八块,丢进汽油桶中熬煮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并不是零,世上已经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了!没错,他可能已经变成法国大厨费尽心思,花了七小时熬煮的炖牛肉了!

    看来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希望运动健将明智同学的逃跑技术够好了。过去的我都想办法撑过去了。明智,你应该也没问题吧!

    「明智他到底……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们原本不是那么恩爱吗!」

    「……你想知道?」

    语音刚落。

    小渚的眼神变得异常黯淡无光,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如此说道:

    「因为那家伙太过分了。我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也想不起来他是第几任男友,只记得他这人非常过分。手帕不但很臭,头发也经常乱翘,又很会流汗。明明说好牵手的时候是我在左边,他在右边,但他居然搞错了三次。约会迟到超过一百二十秒的次数也多达五次。味噌汤明明就该用丁香鱼做成高汤,但他却开心地大口喝下用柴鱼片或昆布煮出来的泥巴水。我传简讯给他,他也没办法在一分钟内回覆我。亏我每天都只传九十七则简讯过去,每天都很努力不让自己传超过一百则简讯。除此之外……」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赶在灵魂被小渚的病娇幻影撕裂以前,我放声大叫,硬是打断这个话题。天啊!小渚这家伙还是跟当时一样,真是太疯狂了!

    小渚的精神状态陷入狂乱,而且眼睛还转个不停。

    「嘻嘻,小忍,你今天到底要去哪里?」

    「哈……哈哈哈……我要去买重要的东西,可能会用掉不少时间。你不用管我,去你自己原本要去的……」

    「你放心,我绝对会跟著你,直到天涯海角。」

    啊……

    要是不小心演变成争论的话,她可能会用可爱的声音说:「为什么你都不听我的话呢?也许是耳朵有问题吧。小忍,你放心,我马上就帮你通一通。来,躺在我腿上吧☆」,然后用掏耳棒细心地把我鼓膜后面的东西全都挖出来……

    「……小忍。」

    小渚边说边握住我的手,把五根指头缠了上来,还用两只手臂夹住我的手臂,整个人从侧面压了过来。我闻到女孩子身上的香味,感受到她的体温与柔软的感触,还有温暖的气息与头发的柔顺感触。可是,这些全都是她擅自送上来的福利。这就跟把燕窝与鱼翅偷偷摆在别人家门口,之后再要求对方付清庞大的欠款毫无分别。

    在禁止吸菸的长椅上吞云吐雾的老爷爷,还有见状跑去制止的小鬼头,全都没有发现我面临的紧急状况与生死关头。美女就是这么可怕!光是露出微笑,就能让所有人都站在她那一边!

    「你今天要去哪里呢?」

    「我……」

    我正在哭泣吗?还是因为悲伤过了头,反倒笑了出来?

    在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掌握的情况下,我像是要挤出鲜奶油一样,努力挤出话语。

    「……我要去通讯行。」

    5

    我们来到离车站有段距离,但依然位在大街上的一栋住商大楼。我要去的通讯行就在一楼。比起家电量贩店,这个整片外墙都是玻璃的明亮店面,更像是邮局或银行的大厅。话虽如此,但百叶窗都放下来了,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沙发的数量这么多,果然是因为办理各种手续需要的等待时间很长吧。杂志架上摆著大型的电子书阅读器,透过网路播放的僵尸电影取代了电视,这应该也是为了替电信公司做宣传吧。

    当我看著电子书阅读器预设播放的JBP新机种介绍文宣时,小渚把肩膀靠了过来,对我这么说道:

    「……小忍,你看。这是小火车吊饰耶。」

    「什么?火车?」

    「这间店有举办跟本地吉祥物的联名合作活动。对了,冬季祭典好像就快到了。希望我们今年可以手牵手一起去参加☆」

    薄型液晶萤幕里确实正在介绍一款用两只脚走路的黑猫,拉著平安时代牛车的吊饰。嗯……火车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啊?

    『号码牌七号的鸣砂送先生。再重复一遍。号码牌七号的鸣砂送先生。我们已经做好准备,请您来到柜台。』

    「喔,总算轮到我了。七号就是我。」

    一名穿著夸张的橘色羽绒外套与牛仔裤,还戴著毛线帽与墨镜,在某些店家可能会被误以为是强盗的胡须大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无视于这个大厅禁菸的规定,把菸屁股塞进那款火车吉祥物的随身菸灰缸里。现在才刚开店,号码还很前面,在店里等候的顾客也不多,看来说不定很快就轮到我了。不过,早在被目前单身的小渚缠上时,今天就完全算不上是一帆风顺了!

    『号码牌八号的阵内忍先生。再重复一遍。号码牌八号的阵内忍先生。我们已经做好准备,请您来到柜台。』

    「呵呵,小忍加油……」

    在莫名其妙的声援之下,我走向排成一列的柜台。

    在柜台等待我的人,应该是个工读生吧。她是个留著一头短发,用发夹固定住浏海的娇小女生。就跟赛车女郎的服装一样,电信公司的名字大大地印在像是西装的浅绿色外套上,还配上窄裙。虽然通讯行的制服在她身上非常合身,但要是换上学校制服,就算她若无其事地走在学校走廊上,也不会让人觉得很奇怪。不过,我应该还是会觉得她是学姊吧。

    我看向挂在平坦胸部上的名牌,得知她名叫野崎春。

    「那个……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地方?」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网路上和电视新闻里好像都有提到过,就是D512的电池发烫问题,而我的手机好像刚好就是这个型号。」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摆在柜台上后,野崎小姐就慌张地挥舞双手。虽然她好像有事先拿到应对手册,却没办法顺利想起内容。嗯……看来她是个小动物系女孩。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小忍?」

    身体猛然一震。糟糕!我不小心忙著欣赏世间的女性,导致小渚的雷达有所反应,这会害这位通讯行店员被埋在深山里啊!

    野崎小姐看起来明明很胆小,却相当缺乏危机意识,似乎没注意到我们的对话。

    「那个……好的,我听到您的意见……不对,是我明白状况了!那我这就替您更换电池行吗?」

    「什么?官网上不是说可以免费更换相同规格的其他机种吗?」

    「不,那个……其实公司早就改变方针……不对,是公司换了新的对策,发现不需要更换机种,也能够解决问题。这样也能省去转移资料之类的麻烦,更能减轻顾客的负担。」

    「算了,其实不管怎样都行。」

    我没想太多就这么说。

    「不过,要换的新电池有充好电吗?还是说,我必须回家把电充满才行?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咦!这个嘛……对不起!可以稍等我一下吗!」

    「什么?既然你不知道答案,其实不用回答也没……」

    「纸……纸卷先生!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说他有些问题……!」

    柜台后方的野崎小姐显得手忙脚乱,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拜托其他男店员帮忙。难不成她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吗?那副模样实在让人百看不厌……嗯,还是别说出来吧。

    被她找来帮忙的纸卷先生,年纪就跟大学生差不多吧。他留著一头中分的黑发,看起来是个阳光系的男生。嗯……难不成「颜值」也是通讯行雇用店员的基准之一吗?可是,男店员的制服对我实在毫无吸引力。

    「野崎小姐,在客人面前表现得这么慌乱,可不是件好事。我们这些店员必须给予顾客『安心感』,就算这不是实际的商品,也不能疏忽掉这件事。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关于这位客人的问题,我想要请教一下……」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感受到来自隔壁柜台的视线。

    话虽如此,但那道视线的焦点并不在我身上。正忙著应付隔壁客人的另一位丰满女性店员回过头,身体紧绷,双手在半空中挥舞。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涂著鲜艳口红的大姊姊露出困扰的表情,实在有些可爱。

    「纸卷先生,请你来一下!真是的,怎么又来了?」

    难不成这边也出了点状况吗?看来所谓的顾问还真是不太好当呢。

    而客人也不见得只会静静等候。戴著毛线帽的墨镜男子把手肘靠在柜台上,藉以支撑全身的重量,说出了这样的提议。

    「没关系啦。你不用这么心急。如果需要等待,那我们就用聊天来打发时间吧。那是名叫『妖精之耳』的耳环对吧?如果是在这附近买的,你平常是不是都在北区逛街?」

    那位店员的耳环不是只有挂在耳垂上,还用细长金属制品的边缘包覆住整个耳朵,把耳朵弄成尖锐的形状。胡须男伸手碰触那对耳环,脸上满是笑意。

    ……这家伙的目标似乎是店员小姐。他一边作势要提出客诉,一边试图问出对方的私人情报与活动范围,手段粗劣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心想要追到对方。

    不对,就时间点来看,这位把栗子色长发绑在脑后的大姊姊,之所以会露出有些僵硬的营业式笑容,或许是因为残留在那个名叫鸣砂的家伙嘴里和外套上的菸味。我听说对那种味道过敏的人,会完全无法接受那种味道。

    店员之间弥漫著尴尬的气氛。

    店员与顾客的关系也是一团乱。

    虽然我不禁要感叹所谓的人生就是悲喜交夹,但这里现在最凄惨的人,恐怕就是被小渚盯上的我吧!我实在想像不到还有什么情况会比我现在还要凄惨!

    正当我想著这些事情的时候……

    「那东西」突然闯进来了。

    咚磅────!

    玻璃窗与百叶窗全都被破坏殆尽,重量超过十吨的黄色砂石车猛然撞进店里。

    6

    与其说是声音,那已经几乎算是冲击波了。

    大量玻璃碎片从侧面飞射过来,实在太过巨大的铁块从我身后冲过去。排列整齐的沙发被同时撞倒,狠狠撞上另一边的墙壁,也许是有某种管线被切断了,店里的所有灯光都闪烁个不停。

    「呜喔喔喔喔!痛……痛死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好像是鸣砂先生的声音。虽然头戴毛线帽的墨镜胡须男叫了出来,但他并没有被砂石车直接撞到。他好像只是被喷飞到旁边的其中一个沙发撞到腰部。因为这家伙不是很重要,我先放著他不管,环视变得乱七八糟的店里,幸好我马上就发现熟悉的脸孔了。

    「小忍……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才要问你有没有事呢。对了,应该没人受到牵连吧?」

    「呵呵,小忍竟然会担心我耶。」

    店里没什么客人或许是件好事。

    而客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狠狠撞上墙壁的砂石车驾驶座附近。大家都战战兢兢地看著那里。话说回来,那辆砂石车是不是没有撞坏?总之,车子看起来并没有像是被踩扁的空罐那样整个变形。

    也许是没想过会发生这种状况,通讯行的店员们完全愣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听到「叽」的一声。

    驾驶座的门缓缓打开了。有某种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我有一瞬间还以为那是被人丢出来的垃圾袋,但事情并非如此。那是……人类。那是一位穿著工作服的中年大叔。

    不,他真的是中年人吗?那头乱发是怎么回事?几乎都是白发不是吗?而且他的瞳孔黯淡无光,皮肤完全变了颜色,又像是红色,又像是紫色。那是内出血的痕迹吗?他是不是受伤了?不过,光就我这边看到的情况,至少他的衣服没被染成鲜红色,手脚也没有弯向奇怪的方向。

    刚开始的时候,现场没人敢动。

    说不定是因为大家都不晓得该把那家伙看成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才会感到无所适从。

    可是,紧绷的气氛逐渐变得弛缓,让众人重获自由。而最先得到解放的人,就是那位名叫鸣砂的男客人。

    「你这个混帐……开什么玩笑啊……」

    鸣砂用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后腰,一边缓缓站了起来,气冲冲地走向司机。

    「难不成有人教过你,就算杀了人也不需要道歉吗?都已经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了,难不成你还想坚称自己是被害者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这种时候应该要低头道歉,或是做些什么事情才对吧!」

    「这位客人!请您等一下!」

    当鸣砂准备伸手揪住司机的衣领时,名叫纸卷的男性店员总算慌张地想要跨越柜台。

    只是──

    我猜肯定谁也料想不到,在下一瞬间飘散出的血腥味,会是从谁身上发出来的。

    「噗滋」一声。

    伴随著异常逼真的声音,司机大叔狠狠咬住鸣砂的手腕。

    「咦……?」

    起初,头戴毛线帽的墨镜男反倒是露出愣住的表情。

    在这段期间,嚼碎鸟类软骨的声音也依然响个不停。

    彷佛逐渐想起现实情况一样,痛觉与恐惧似乎又死灰复燃了。

    「等……等一下!你这混帐!我叫你等一下!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这时想也不想就把手抽回去,不晓得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选择。

    像是要追上失去平衡的鸣砂一样,中年司机反过来扑到他身上。那种姿势就像是在机场迎接老朋友时的拥抱。

    可是下一瞬间,凄厉的惨叫声便响彻周围。

    那里不是肩膀,而是脖子才对。司机像是要把那部位的肉整个咬下来一样,狠狠地咬了下去。羽绒外套里的羽毛飞散到空中,逐渐被染成红色。

    鸣砂一边发出惨叫,一边拚命地挥舞手脚,却完全无法挣脱,就只能让火车妖怪的随身菸灰缸与钱包等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

    「哇啊!啊哇哇哇哇!哇哇哇!你这混帐!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已经听不到人类的说话声了。

    不光是鸣砂。

    到处都传来惨叫声。有人瘫坐在地上,不愿意伸出援手帮忙,争先恐后地逃到店外。

    「救……救我啊!拜托救救我!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鸣砂发出夹杂著眼泪与鼻水的呼救声,但在店里打工的野崎小姐脸色苍白,慢慢地摇了摇头。刚才在隔壁柜台应付鸣砂的年长店员,也就是明原小姐拍了拍男店员的背,却发现对方不为所动,只能发出咂嘴声,移动穿著丝袜的细腿,自己走到前面。

    看到这副光景,我也总算解除人类摄影机状态,脑袋重新开始运作。

    与其说是想要赶快救人,倒不如说是因为不想背负见死不救的罪恶感,才让我做出这样的行动。我跟穿著平底鞋的肉感女店员一起救人,分别抓住中年司机的手臂与腰部,试著硬把他们两人分开。

    可是……

    黏稠湿滑的恶心触感,马上就让我忍不住皱眉。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那不是重点。

    「喂……这是怎么回事!我居然完全拉不动他!」

    「骗人的吧?喂,你快点放手!我叫你放手!」

    该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在跟堆高机或挖土机拔河一样。我明明已经使出全力,脑袋里的血管都快要爆开来了,但对方却根本动也不动!

    我们反倒被大大地拉了过去。

    对方无视一切阻碍,往前走了一步。

    「呜哇!」

    「呀啊!」

    我和明原小姐一起被男性司机拖著走。我们完全站不住脚,在地板上挣扎滑行。在我们努力挣扎的时候,男性司机整个人扑向仰躺在地上的鸣砂。

    咀嚼声响个不停。

    伴随著湿滑的声响,血腥味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原本还在大吵大叫的鸣砂,现在已经不发一语了。虽然他的双手双脚还会不自然地抖动,但那肯定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志。

    喂……

    现在这情况是不是真的有点不妙!

    我这次不抓身体,改抓司机的那头乱发。结果那些头发却一口气脱落。而且是全部脱落,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混……混帐东西!」

    笔记本大小的电子书阅读器掉在旁边,倒在地上的我将它捡了起来,往专心动著嘴巴的司机后脑杓敲下去。虽然发出巨大的声响,对方却毫无反应。我又敲了一下。就算我不用平面,改用边边的角认真敲下去,对方也完全无视于我。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只是普通的大学笔记本,只要用边边的角使劲敲打后脑杓,也会让人感到眼前一黑的剧痛吧!更别说这还是又硬又重的电子机器!

    「小忍……」

    就在这时──

    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女孩子轻柔的声音传进我耳中。

    「小忍,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我是不是也该帮忙?毕竟这也算是相爱的两人的共同作业……呵呵。」

    「既然你这么想,就快点想想办法吧!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是人类吗!难不成是有著人类外表的妖怪吗……?」

    说不定……

    我说不定忘记最简单的基本道理了。

    人类在吃人肉。面对这副异常至极的光景,或许让我失去了思考能力。

    如果不是这样,我应该不会叫小渚帮忙才对。

    而小渚手里拿著铲子。因为那不是通讯行该有的东西,所以或许是摆在专门搬运砂土的砂石车上的工具。

    下一瞬间──

    轰咚!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那是有如打高尔夫球般全力挥舞的铲子,以沉重的前端砍断司机脖子的声音。

    现在……

    我有种站在云上的感觉。

    小渚拿著沉重铲子的握把,像是挥动指挥棒一样转个不停,用绕到头上与背后的手灵活地操控。正当我想到在网路游戏的武器之中,也有在棍棒前端加上皮套,藉此靠著离心力把石块甩出去的武器时,累积充分力量的「那东西」就挥出去了。

    面对这幅太过残酷的光景,让我一时之间毫无真实感。刚才那股蛮力像是骗人的一样消失不见,让我和明原小姐像是拔河的绳子断掉一样,整个人倒向后方。下一瞬间,现场响起比玻璃破裂还要尖锐的尖叫声。

    可是,那不是因为小渚砍断司机的脖子。

    也不是因为有人跌倒,结果被无头尸体压在底下。

    「……什么?」

    无头尸体跟我们一起摔个四脚朝天。

    即使从身体上被砍下来,那家伙的脑袋依然咬住鸣砂的脖子不放。

    咀嚼声没有停止。连续响起的沉闷声音,告诉我们牙齿咬的已经不是血肉,而是骨头。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想想,他的出血量异常地少,我们也没有被喷出的鲜血溅湿全身。

    最后,一道特别沉闷的声音响彻周围。

    完全咬下鸣砂的肉后,彷佛被生者喷出的鲜红奔流冲走一样,剩下的头部也掉落在地板上。咚……咚……像是篮球般滚到角落的司机脑袋,到底还能活动多久……我已经懒得确认了。

    「开……开什么玩笑……」

    不但连小渚的异常行为都能彻底盖过,就连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鸣砂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的「某种现象」,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别开玩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了尽量远离眼前的异常,我总算将目光移向彻底碎裂的窗户「外面」的世界。就跟那些先一步逃出去的其他客人一样。

    然后,我看到了。

    看到充满红色与黑色,色彩鲜艳的地狱。

    ……就结论来说,跑到外面的家伙连一个都没能幸存。如果换个说法,就是那种诡异的怪物并非只有司机一个。把这两件事情结合起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有人被好几道人影压倒在地上。

    彷佛用臼齿咬碎鸟类软骨般的声音响个不停。

    有人被活生生地从体内拉出某种柔软的物体。

    那种声音无法用惨叫来形容。

    到处都是慌张地想要回到屋内,但手脚已经被抓住的家伙。

    黯淡无光的瞳孔、彷佛溃烂般变成红色或紫色的皮肤,以及褪色的凌乱白发,这样的人满街都是。

    整个城镇都变得不太正常。我甚至找不到玻璃没被打碎的窗户。到处都是撞上电线杆与红绿灯的车子,大声哭喊的人们被无数只手拖到车外。变成怪物的家伙不是只有肌肉猛男。不管是刚才还在附近奔跑的小鬼头,还是坐在长椅上的老先生,这些普通路人全都夸张地露出绝对不算锐利,但也因此更加可怕的牙齿。

    不晓得「内容物」是否还存在,疑似这座城市吉祥物的火车妖怪人偶装,变得破破烂烂地倒在路边。就连那种东西都被践踏,让人隐约有种亲眼见证道德沦丧的感觉。

    我没时间思考该不该去救人,或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情况糟糕到让我无暇思考的地步。

    我只看一眼就知道,就算我冲过去,也来不及救人了。

    然后──

    有好几个眼睛、嘴角和衣服都被染成赤红,不带任何感情的人影,同时看了过来。明原小姐用双手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无头司机,而本来躲在某处的野崎小姐,则是慌张地用双手抱起鞋子与小布袋。

    「纸……纸卷先生,收银机的钥匙该怎么办!」

    「你手上那个老气的小布袋是什么?那是私人物品吗!比起自己的东西,应该先把门窗关好吧!铁卷门的开关……」

    「那些事情都不重要!该换个思考模式了!要是还想著工作上的事情,我们马上就会被干掉!」

    近在耳边的店员争吵声,感觉起来非常遥远。

    我在无意识中把手伸向手机。

    「警察」这个理所当然该想到的词汇,总算浮现在脑海中。

    可是──

    「喂,快逃命吧……」

    肩膀突然被人抓住,打断了我的思绪。

    男店员纸卷先生用无视于顾客与店员这层关系的口气,向我如此说道:

    「之后再报警就行了!要是在等警察赶到的时候,那些家伙先杀进来的话,我们会被吃掉的!金属铁卷门其实没有那么坚硬。一旦好几十个人认真想要破坏,很轻易就能突破。继续待在这里必死无疑!我们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那你说的安全地方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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