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坏掉的正义 第二章 彩纸中混入写有“喜欢”彩纸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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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大不可思议。即是将七个不可思议的现象、怪谈或者都市传说凑合起来的一个称呼。这我知道。经常能听到XX镇的七大不可思议、或者XX学园的七大不可思议,藤崎高中也不例外,也有其七大不可思议。
“这又怎样了。……喂,离我远点。”
然而早伊原没有松开我的斗篷,也不打算离开我的耳边。温湿的吐息发痒地掻抚着耳朵,真叫人不快。
“人家在小吃店排队时偶尔听到了哟。——紫风祭开幕式上撒的彩纸。里面混有写着「喜欢」的彩纸。只要把它递给喜欢的人就结成正果。如此的七大不可思议。”
“哈啊……这也能叫七大不可思议吗。我觉得只是单纯的传闻罢了。”
之前,在我身边经过的情侣也聊到了这个话题。
“既然是七大不可思议,自然也就包括了传闻。前辈没听说过吗?藤崎高中的七大不可思议。”
“……没听说过。”
“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彩纸,貌似是去年的紫风祭才开始有的哟?”
“……离我远点。为什么要这样攥着我。”
为什么非要在我耳边细语。连之前的情侣都能谈起的话题,有必要这样鬼鬼祟祟吗。我刚如此想到,早伊原便嗤嗤偷笑道:
“因为嘛,这样做的话,才容易看清前辈的眼睛和嘴唇是如何动摇的。”
背上肃然发凉,我连忙和早伊原拉开了距离。刚好早伊原松开了一直拽着我斗篷的手,我才能顺利脱身。
“为什么要远离人家呢?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呀?比如说……撒谎,之类的?”
“…………”
“诶呀,人家之前竟然不知道有七大不可思议这样有趣的谜题,着实太丢人了。”
藤崎高中的七大不可思议。其实我全都知道。要问为何,因为这七个不可思议全都跟我有关系。
那都是和会长、姐姐、上九一色、还有筱丸前辈——一起创造,被创造而成的。这七大不可思议之一便是“紫风祭开幕式上的彩纸中混有写着「喜欢」的彩纸,将其递给喜欢的人就能结成正果”。
当然,这不可能告诉给早伊原。
在学园祭的准备期间,我一直刻意地隐瞒着早伊原。基本都是去年才出现的传闻,平常地应付的话早伊原应该蒙在鼓里才对……
“真叫人在意呢。为什么会有这种传闻流出呢。真是谜题。而且还有推理的余地。简直太棒了!”
早伊原两眼发光,手舞足蹈地说道。而我冷淡地说:
“这样啊……。要推理的话随便你好了。”
“前辈不感兴趣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什么的。”
“这种事随便怎么样都好。哪怕解开了得来也不过一句‘所以呢?’。知道结果就够了吧。”
早伊原“真伤脑筋呢”似的叹了口气,说:
“前辈。多关注下过程比较好哟。打个比方,春一前辈和浅田前辈是一对——像这种传闻,找到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原来是你搞的鬼。”
早伊原的笑容深得诡异,佯装不知地侧起了脑袋。
最近一和浅田走在一起,周围的女生就投来奇怪的视线。元凶原来是早伊原。虽然我相信不至于会有人当真,但坏了心情是肯定的。
学园祭准备期间,午休也好放学也好,我都作为监察员——实际上只是个下手去帮忙。因此疏忽了和早伊原吃午饭,也没去过学生会准备室。她才会这样散布谣言以泄心头之愤。
早伊原“于是呢前辈”地转回话题。
“前辈听到我说七大不可思议的时候,眼睛稍微睁开了。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呀?”
“没有。”
“这样啊。听到‘去年的’一词时前辈最为动摇,是不是跟其有关呢?”
“不知道。”
我瞪了眼早伊原,她的笑容不减半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家伙……
早伊原说是彩纸的传闻在小吃店排队时听来的,但想必她预早就知晓了。包括我知道彩纸的事。想必是从会长或者别人那里打听到的。一能和我逛学园祭就立刻向我发问,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前辈别这么小气嘛——,反正都是从前的事了哟?”
她不屈不挠。
“…………”
我在苦恼着。
不想扯上关系。坦白地说,彩纸的由来违背了我追求的青春,是一件扭曲的事。学祭预算案造假、和伪装情侣关系的女孩子走在一起。单这些就够役满了。在此之上还要讲述过去的扭曲往事,真叫人郁闷。
不过,早伊原刚才许诺了要向太原前辈道歉。对于这样的早伊原,作为一个前辈,感觉给她点奖励也是应该的。
不不不……心里敲起了警钟。话说回来,早伊原去谢罪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正当我在两难中苦恼时,早伊原砰地一声捶了下掌心,说:
“我明白了。那就这样吧。全部说出来也没意思,前辈只要讲最开始的部分就够了。后面的部分由我来推理。前辈当作是在平常地和我聊天就行了。”
不太明白她的话。大概,早伊原觉得我是为插足他人的青春而苦恼吧。
确实我绝不再插足别人的青春。这是我下过的毒誓。
但是就这次而言,大可抛去这种想法。要问为何,这是发生在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的事。即便想去插足也不可能了。
“……接下来,我要去收集教学楼内的小吃店和展览的申请书。如果不介意路上闲聊的话。”
若是能忘记回收申请书一事,像这样逛逛小吃店,可真是够青春的了。
“当然不介意哟。”
早伊原如同直面谜题时一样,眼睛炯炯发亮
藤崎高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彩纸」,那是去年紫风祭时候的故事了。
故事的开端是发生在星期三的某件事,至今仍历历在目。
***
犹豫之后,决定今天的饭后点心是酸奶。芦荟酸奶。难得的星期三,能在便利店奢侈一把的日子,却没有吃甜食的欲望。我拿着酸奶走向收银台。
“……”
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龙。列尾甚至延伸入了货架。入学藤崎高中已有三个月,我也频繁地光顾这家便利店。但收银台如此繁忙是第一次见。
总之先排队,再看列队前面的情况。看来是机器故障,收银台只有一台收银机在接客。这就是大排长龙的原因。我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列队的前进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下一个就轮到我了。眼前的这位学生正在结账。
看制服,是藤崎高中的学生。
“不好意思,一万円纸可以吗?”
学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店员问道。店员机械式地回答“好的。收您一万円”并开始结账。店员先找回纸币。九千円。纸币上压着零星的硬币。
接下来轮到我了。如此想着,刚把酸奶放到收银台上。
难以置信的一幕。
咔嚓,硬币落下时与更多硬币的碰撞声。嗖唰,纸币被强行折叠后通过狭缝时的摩擦声。
“诶……”
喉咙下意识地发出声音。收银台附近的空气一时凝固住。“真浪费啊”后方也传来了感叹声。
刚才的学生,将所有的找钱塞入了收银旁边的捐款箱。那位学生一脸满足地微笑,径直走出了便利店。
就在那时,我终于看清了容貌。那是筱丸前辈。是管理二年级学祭执行委员的前辈。
结完账后,我追了出去。至今没搭话过的前辈。可是我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追上了前辈。察觉到身后的前辈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我喊了声“筱丸前辈”。
“嗯?……请问是谁?”
“矢斗。春一、矢斗。”
稍微缓过气来,筱丸前辈笑着说道“不用急,慢慢地说”。
“藤崎高中一年级生。”
“这看制服就知道了。嗯—……好像不认识的人呢。”
筱丸前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是不是有进什么社团,或者委员会?”
“没有,两个都没进。”
因为不能进。严格来说委员会是能进的,不过也没有进的欲望。我没有青春的权利。即便进了委员会也改变不了。
“那我更搞不清你是谁了。”
筱丸前辈道了声歉,不过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吗?”
面对我的冒昧打扰,筱丸前辈只是毫无戒心地慈祥微笑。
我为什么要追过来。理由只得一个,我有件事想问:
“那个,刚才在便利店捐了那么多钱……”
筱丸前辈“哎呀被看到了”地打哈哈道,同时迈起了脚步。我跟上了脚步。
“这种事被看到了确实很逊对吧。”
“为什么要捐那么多?”
“钱包太重了,所以想让它清爽一下。”
“诶……?”
筱丸前辈若无其事地说着。
“开玩笑啦。……真信了?”
“有点……”
“这种事怎么可能嘛。”
前辈边说“起码这样吐槽下嘛”边用掌背轻拍我的肩膀。
那个,若非有钱人不然怎么会捐那么多钱呢?
“那真正的理由是……?”我问。
筱丸前辈困扰地用食指挠了挠脑袋:
“就算你这样问我,大概就是想捐钱。”
“……是我的话肯定不会捐那么多。”
筱丸前辈沉吟道“也是呢……”。
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理由。我所没有的正义,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执行的。
“那我只能这么说了,是我的话就会捐那么多。”
筱丸前辈在心脏位置用拳头轻轻锤了两下:
“feeling。”
我只能呆呆地应了声“哈啊”。
“看来这个答案不够满意?”
“嗯,是的。”
虽然站在前辈的立场上,没有必须让我心满意足的义务,但筱丸前辈还在思考。最后得出的答案是:
“想帮助非洲的孩子,之类的。”
“…………”
最后还是让我无法释怀。捐钱的理由还不如“零钱太多了”更能让我接受。
不过我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初次见面就刨根问底总觉得不太合适,更重要的是,感觉问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这样啊。”
结果我只能如此地说句“这样啊”。这个人,恐怕捐巨额的理由也真不过如此。我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着冲击。
非洲的孩子有多可怜众人皆知。捐钱箱就在眼前也是众人皆知。大家嘴上都说“非洲孩子好可怜啊”。捐出的钱却不过零头。平常来看,会如此积极热情地捐钱的理由并不存在。想必有什么,让筱丸前辈捐出九千円才对。
我转了个话题。再纠缠下去也是无果。我想从更多的角度去看筱丸前辈。所以当时的我想更加亲近,更加深入地理解筱丸前辈。
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七点钟。
“前辈来得真早呢。”
我今天要去帮浅田所以才这么早上学。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这时间是相当的早。
“因为我要帮上天桥的老婆婆提东西。”
“诶……”
“都说了是开玩笑啦。”
筱丸笑了:
“真的信了?”
“说不定真有可能……”
“这种事不会做啦。”
不过发生在面前的话还是会帮的,筱丸前辈笑着补充道。
“是因为学园祭的准备工作?这周对吧。紫风祭。”
“嗯,你知道我是学祭执行委员?”
筱丸前辈一脸意外地说道。我“那当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筱丸前辈还不清楚自己有多出名。前辈有着带动周围的能力,非常受同级生的爱戴和后辈的尊重。
“确实平时要照顾弟弟,上学的时间是要晚一点。这么早的理由是要准备学祭。……我在画画。学祭上用的。”
学祭还有绘画展览吗?可能有吧。我对学祭的认识只局限于从浅田听来的。也不可能了解得那么详细。
“是画画啊。真帅呢。”
筱丸前辈是个爽朗,时常面带微笑,温和的人。前辈的画肯定是让人看了心情舒畅的好画。学祭开始的时候先去看看吧。
“我姑且也是美术部的。虽说技艺也没好到那种地步。”
“那是美术部的展览吧。”
“不,不是这样的……。明天你肯定会知道的,敬请期待。”
这算是惊喜吗。就算我再往下问,前辈肯定只会微笑地说“这是秘密哟”。
“还有一个理由是,作业要拿给青梅竹马抄。考试不是快到了吗。作业也多得很。”
文化祭在七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之后立即进入期末考试的考试周。平日怠于学习的人不早点开始复习的话就赶不及了。
“都跟太原讲过了。可是作业一点都不做。”
前辈嘴上牢骚,可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这样的话,我觉得作业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嗯……,大家都这么说。不过,那家伙真的做不了。感觉就像我的弟弟一样,老是要照顾他。”
“那不是他不做而已吗?”
筱丸前辈的笑意更深。
“那矢斗君。你的舌头能打卷吗?”
我试了下,感觉可以,但确实做不到。
“不能。”
“就是这个道理。对于舌头能打卷的人来说,不能打卷才是不可思议哟。”
莫非得经过练习才能做到,我不死心地在嘴里捣鼓,筱丸前辈刷刷地摸了摸我的头。
“这是遗传决定的哟。”
筱丸前辈把舌头卷成w形,冲着我微笑。
两天后。紫风祭前日的午休。
这天,由于准备紫风祭,午后的课程都取消了。现在开始进入真正的赶工期。对于既不是学祭执行委员,班级的工作也融入不了的我来说,简直与我无关,但事实并非如此。毕竟是浅田,大概不忍目睹我在教室无所事事,才邀请了我。于是我在这几天里和浅田在一起,去帮学祭执行委员的忙。
大讲义室里集合了全部学祭执行委员。全员集齐的话,大约占到了大教室的八成位置,空气变得沉闷。
站在讲坛的是筱丸前辈。前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执行委员长和副执行委员长现在在出事现场,主持大局的重任落到了筱丸前辈身上。像这种情况,之前已经见过好几次。
“大家辛苦了。今天是学祭准备的紧要关头。大家要竭尽全力,开开心心地干吧。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来找我。我这边绝对会帮忙的。大家没有顾虑地努力工作吧。”
在场的每一位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筱丸前辈讲话。专注。能感受到现场专注的气氛。
课堂上,老师站在讲坛时台下学生的注意力会发生变化。通过零星的响动声、众人的视线就能感受到。课堂上大抵上总有几个是心不在焉的。
可是,现在,全场的人都在专心听着筱丸前辈的讲话。就连坐在第一排玩手机的太原前辈,也把手机放在桌上,听着筱丸前辈讲话。
正因筱丸前辈有如此的凝聚力,才能主持大局。
“那先稍微讲一下给大家的通知。……太原。”
坐在第一排的太原前辈懒洋洋地站起来,站到黑板前。
“去写联络事项。”
“好嘞。”
筱丸前辈小声地对太原前辈下指示。筱丸前辈讲话时一直都会让太原前辈当书记。
黑板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了“联络事项”四个字。字迹怎么也称不上秀丽或者易读。
“首先从最重要的通知开始。今天的垃圾指定摆放位置决定好了。六点前请把垃圾放到纸上写的地方。”
太原前辈在前面分发复印纸。复印纸从前座传到了我手上。
看了下,处理垃圾的地方总共有三个。学祭前日的今天,垃圾量变得非常的多。平时用的铁网筐想必已经不够装了。学祭当天的垃圾也同样的多。和前日的量合起来的话处理起来相当棘手。因此学祭前日的垃圾特别地要在傍晚收集起来。
筱丸前辈一边看着手上的笔记一边讲着变更和注意的事项。
手上的笔记,莫非是筱丸前辈自己手写的。筱丸前辈极少自己写字。哪怕只是几个字都会吩咐给太原前辈。我曾经觉得奇怪,问过筱丸前辈。“因为字太邋遢了”筱丸前辈苦笑道。若是比太原前辈的字还要糟糕,那怕是连字都称不上了。
不过,只有浅田见过筱丸前辈的字。可能是浅田备受期待,抑或是浅田自己主动请缨,浅田经常有份帮筱丸前辈的忙。两个人也常常在一起。因为如此,浅田才有机会见过几次筱丸前辈的亲笔吧。
据浅田的描述,筱丸前辈的字是“字倒不是丑,算是特殊吧”。我追问下去,浅田也只是闭口不说,怕是被下了封口令。
“——全员的联络事项就是这么多。接下来是各个小组开始工作吧。”
筱丸前辈说完走下了讲坛,开幕式小组的组长——樱庭前辈吆喝组员集中到一个地方。浅田是开幕式小组的组员。顺理成章,我也成了开幕式小组的帮手。
开幕式小组负责开幕式的策划与执行,还有彩纸等必要物资的筹备工作。
说起彩纸,那可是紫风祭的一大名产。彩纸每次撒完后会回收,下一届的学生则把这一届学祭上用过的纸制品浸上涂料处理成彩纸。因此彩纸的数量逐年增多。这项传统的起源虽说只是五年前,历史也不算悠久,但彩纸已经多得超乎想象。堆起来的彩纸可以顶半边天花板。
在樱庭前辈的指示下,开幕式小组的十四个人在地板上围坐一团。
“那先从确认开幕式的流程开始吧。大家要全部记好哟——”
樱庭前辈急速地念起了开幕式的流程。
二年级的樱庭万里子前辈。短发,小麦色的肤色,给人一股男孩子的野性气息。现在也是,虽说里面穿着体操短裤,穿着裙子却盘腿而坐。出乎意料的没有女人味,男生和她说话感觉和朋友说话一样。
在我的印象中,她好像经常有事找浅田的样子。这可能也和浅田经常对我说他被樱庭前辈搭话有关。
每次开会都少不了确认开幕式的流程。我刚走神,一旁双手撑地而坐的浅田就露出抱歉的表情,小声对我说:
“春一,对不起。要你来帮忙什么的。”
“没事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话虽如此,确认流程这都第几次了……”
浅田困扰地笑了笑。
“还不如早点去帮忙制作拱门。”
学园祭当天我是不用帮忙的,因此现在樱庭前辈说的话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听的必要。我被安排的工作基本都是苦力活。今天也是,我是要帮忙制作拱门才来的。
虽说拱门制作并非开幕式小组的分内事,不过制作的进度大幅度落后,导致不得不临时搬救兵。浅田似乎想起了拱门小组的事,视线不自觉地朝向上方。
“那可真是灾难呢。”
浅田嘀咕道。我“确实如此呢”地附议道。
为何拱门的制作进度会如此大幅度落后呢。那是因为,拱门倒过一次。虽说按着设计图来建造,不过定做的木板比预想中要重,接近完工之际,拱门承受不住自重崩塌了。最后只能用更薄的木板重头再建。明天就是紫风祭了,可进度也不过完成了四分之一。今天的工作看来会是场恶战。
执行委员长和副执行委员长正因为拱门制作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才没出场主持会议。
我为即将到来的苦力活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到了视线。转过去一看,原来是开幕式小组的组长正盯着浅田。
“喂,浅田君?有在听吗?”
浅田停下和我的闲聊,身子转回了樱庭前辈。
“有在听。不好意思。”
“有听就行了。完全没关系!继续聊天也行!”
“万里子。我觉得继续聊天这不太好吧……”
在樱庭身旁辅助工作的是牧前辈。开幕式小组的副组长。和樱庭前辈完全不同,她性格文静,戴着副细框眼镜。她平时一只手拿着笔记本,现在也是拼了命地记着些什么。大概是确认流程的内容吧。
这种重复了无数次的东西有必要记下来吗。接着,受樱庭前辈的吩咐,她在白板上写下开幕式当日的流程。
“……”
白板上整理得井井有条。不单字体秀丽,流程也简单易懂地上了色,一眼就能看清每个人的工作内容。
樱庭前辈终于讲完了开幕式的流程。
“就这样,流程基本上就这么多。明白了吗?浅田君。”
刚想和我搭话,转身转到一半的浅田停止了动作。慌忙再次转回前面。
“明、明白了。”
牧前辈叹了口气:
“翔君,真的有好好听吗?”
她的声音,不同于樱庭前辈那轻松的氛围,显得分外严肃。
“真的有啦。都叫你在学校不要这样叫我……”
牧前辈叫浅田“翔君”。浅田则对牧前辈不用敬语。这两个人的家离得很近,自小就经常一起玩耍。初中也是同一间,初中时也有往来,小时候的关系持续到了今天。
换言之,就是青梅竹马。
牧前辈认真地盯着浅田:
“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哟。要是出了岔可是会连累到万里子的哟?万里子讲话的时候不要窃窃私语。”
开幕式小组的氛围略微沉重了。浅田停顿了一下,小声应道:
“……嗯。对不起了啦。”
“牧真是的,说得太过了。”
樱庭前辈笑着从背后扑向了牧前辈。牧前辈闹别扭似的说着“放开我——”,可樱庭前辈不愿松手。空气变得轻松起来,总算让人喘过了一口气。
樱庭前辈细语道:
“反正之后还会再过一遍的,没问题的啦。……开幕式小组暂时解散。”
“之后”是指什么时候呢。紫风祭前日有不少学生留宿赶工。但开幕式小组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感觉可以早点回家。
浅田站起身来。
“我去下教室换身衣服。”
说罢便走出了大讲义室。我原本就预定好去帮忙制作拱门,来时就已经换上了体操服,准备齐全。其他组员也都去换衣服了。开幕式小组的组长和副组长似乎没空帮忙制作拱门,所以并没有回去换衣服。她们两个留在大讲义室,并排坐在凳子上。
只剩一人的我无可奈何地望了望四周。其余的小组还在开会中,位置也没空多少。好不容易看到右后方的角落有个空位,坐了上去。浅田和其他组员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吧。我玩起了手机来打发时间。
然而。
“牧。刚才谢谢你。”
周围一片吵杂之中隐约听到了樱庭前辈的声音。我好奇起来,把注意力集中在她们的对话上。
“没关系,别在意。”
樱庭前辈低头道:
“人家,确认流程是不是多过头了——?”
“没有这回事哟。翔君只是想早点去帮忙而已……真的哟。”
牧前辈轻抚着樱庭前辈的后背。
“去年的开幕式上,开场音乐不是出了状况没放出来吗?学祭刚开始就出错,很煞风景不是吗……所以人家无论如何都不想在开幕式上出差错哟。”
“大家都懂的哟。”
听到牧前辈的安抚,樱庭前辈抬起了头。脸上挂着笑容:
“我是不是有点太在意了呀。”
“万里子太在意翔君的反应了。”
牧前辈如此说道,樱庭前辈立马低下头,脸颊泛起了红晕:
“难得能和浅田君在同一个小组,人家想和他拉近关系嘛……”
听着她们的对话,我开始了思考。
确实感觉樱庭前辈经常注视浅田的样子。想必樱庭前辈是喜欢浅田的吧。
“真羡慕牧啊。和浅田君是青梅竹马。”
“没这回事啦。”
“诶——,可是,你们小时候一直在一起玩耍不是吗?”
“不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啦。是和其他人在一起。”
“可是,这份关系可以持续到现在很厉害哟。现在也经常和浅田君说话不是吗?”
“这个嘛……”
牧前辈面对倾身而出的樱庭前辈,逃避似的挪开了视线。
“对了,再多说点浅田君的情报哟!”
“等开完会再说好吧。”
牧前辈如此婉拒,可经不住樱庭前辈“一点点就够”的恳求。最终牧前辈屈服了:
“听他说,最近好像开始听西洋乐的样子。”
“西洋乐啊——”
之后话题转到了浅田喜欢的歌手。
“还有呢?比如,能拉近关系的……”
樱庭前辈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牧前辈。而牧前辈则一脸苦笑:
“呃……我想想呢……最近好像是在看小说。不如你也去读同一本?”
然后说出了书名。
那小说是我前段时间借给浅田的。看来牧前辈真的了解浅田的近况。他们有时会一起回家,可能是回家路上说的吧。
“好了,到此为止。”
牧前辈强行终止了话题,可樱庭前辈还没听够:
“诶——,再讲多点嘛。”
“真是的,万里子脑袋里全都是翔君了哟。”
“哦呀,吃醋啦?”
“别说傻话了,会议要开始了。”
樱庭前辈总算放下了浅田的话题,可似乎想起了什么:
“啊,会议的资料全部在书包里。”
“……我也是。”
“那一起回去拿吧。”
说到这,樱庭前辈不情愿地叹了口气:
“啊啊,书包好重啊……”
牧前辈不解地歪脑袋:
“为什么啊?”
“很快就要考试了嘛……。坐电车的时候得看书复习,教科书什么的得随时放在书包里。”
“谁叫万里子平时一点笔记都不记。”
“听课的时候总感觉不记笔记也记得住。可是一临近考试就不行了呀……”
这也太没计划性了吧。面对这样的樱庭前辈,牧前辈“真拿你没办法”地微笑道:
“不介意的话,我的笔记随时都能借给你哟。”
“真是救命了呀……。一直总是要你来照顾我——”
两个人边聊边离开了教室。
“……”
人的感情总是在不经意间从视线或对话中流露出来。樱庭前辈经常偷偷地注视浅田。她喜欢浅田。
不一会儿浅田他们回来了。我们在学祭执行委员长——家姐的教鞭之下帮忙制作拱门。这工作持续到晚上八点,终于无惊无险地完成了。比预料中要来得顺利,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估计绝大部分人都已经下好了要通宵达旦的决心。
尽管拱门已经完工,但看起来欠缺点华丽。依照藤蔓雕刻而成的形状,看起来虽然有冲击力,但装饰太过普通。只是简单地贴上了年份和“紫风祭”的文字,除此之外就没了。也没有涂些什么,只有材料本身的白色,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拱门小组说这样就可以了,想再加点什么也只能作罢。
疲惫的我和浅田坐在走廊和玄关之间的地板框上。就这样,我们决定休息一会儿。漫漫长夜。留宿的可能性也有。因为疲惫,我们彼此不转身地聊天。聊着聊着,我突然想起了樱庭前辈:
“……浅田,你和牧前辈关系很好吗?”
“这个嘛,说不上关系坏。应该姑且算是好吧。”
“干嘛用这么牵强的说法……”
浅田尴尬地搔了下脸颊:
“怎么说呢,她感觉像我姐姐一样,我很不适应。”
“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前辈。不如说我还挺羡慕你的。”
“为什么?”
“因为牧前辈对我也好其他学生也罢,说话的态度都挺冷淡的嘛。”
“嗯?春一,看上了牧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单纯地渴望和睦而已。一起相处时,比起浑身的不自然,不如和睦一点更好。如此罢了。
“她也没那么好啦。……她真的很过分,老想管着我,还跟我顶嘴什么的。”
所谓的姐姐,大概都是这种感觉。实际有个亲姐的我说这话最有说服力。
“不过,最近和她的关系变好多了吧。”
“是吗?”
“之前她是对我爱答不理的。哪怕早上碰面,她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换做以前的话明明会一起上学的。”
到了一定的年龄,男女想单纯地一起放学回家变得越来越难。大家都开始介意周围的目光。
“浅田,寂寞了?”
虽然我只是开个玩笑,但浅田一脸认真地望着前方。冷不丁地,自言自语似地开口道:
“最近,特别是最近。怎么说呢,有种被她刻意避开的感觉。总觉得很在意啊——”
浅田话音未落,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走廊貌似有人正在走过来。步幅不大,从这匆忙的脚步声中能感觉到些许的不自然。浅田停止了说话。
不久,一个身影从走廊拐角出现。那是樱庭前辈,她正搂着两个叠起来的大纸皮箱。看到了我们,她收紧步幅走了过来:
“拱门制作辛苦了。浅田君,可以好好休息哟。”
如此精准地只提及到浅田的名字,让我有种自己正在偷懒怠工的感觉。当然这并非她的本意,对于樱庭前辈而言,我的存在和浅田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可能樱庭前辈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她是一个容易从这些小细节处流露出感情的人。
“那我就承蒙好意了。前辈,现在在做什么?”
“我想把这些东西搬过去。这是开幕式上要用的服饰道具。”
樱庭前辈强调似的轻摇了下手上的纸皮箱。纸皮箱里传出了噶塔嘎嗒重物的声音。
“……前辈要不先坐下来再慢慢说?东西看上去不轻的样子。先放下来再说吧。”
我差点忍不住出声制止浅田。要是樱庭前辈插足进来,那我就完全变成一支电灯柱了。估计浅田也没多想。他可能单纯只是觉得三个人一起聊天会更开心。浅田对于樱庭前辈表露出来的好感也有迟钝的一面。
我原以为樱庭前辈肯定会接受浅田的邀请,然而她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了,这个,得赶快搬过去才行。”
樱庭前辈笑着说道。我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那我也来帮忙吧?”
浅田乐于助人的本能发动了。拱门制作的时候他比谁都要卖力。明明现在还很累。浅田这本能在学祭准备期间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这提议恐怕樱庭前辈没有拒绝的理由吧,我是这么想的。
“不了。反正这是最后一趟,不用麻烦了。……浅田君努力过头了,牧也这样说了哟。都这么累了,该休息时就好好休息哟。那待会见。”
樱庭前辈略微强硬地结束了对话,又迈起小步幅走向走廊的对面。可能是东西太重才这么着急吧。这样的话步子迈得大一点不就好了。
我还在思考,浅田便低声地自语道。像之前那样,双手撑着身后的地板,出神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空间。
“是从和樱庭前辈关系变好开始的吧……”
“什么?”
“牧有点变了。之前她不是很严厉地提醒我了吗?换作以前的话,虽然也会提醒,但不会是那种感觉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怪不得他刚才打算叫住樱庭前辈。
“无论是谁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呀。还是不要想得太多不是吗?”
浅田和牧前辈看起来关系挺好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虚假的友谊情。
“是吗?……不过我还是有点在意樱庭前辈。”
“为什么?”
我不觉得她有什么奇怪。
“樱庭前辈,她以前和一之濑前辈关系很好的。就是那个在学生会当书记的。性格很开朗的一个女生。偶尔来找我说话的那个。”
就算说明得这么详细,我也想不起一之濑前辈的样貌。我在学生会又没有熟人,来找浅田说话的女生也数不胜数。我适当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们两个以前经常在一起行动,关系很好,不过……”
浅田的表情变得暗沉。
“不过?”
“两个人知道了双方喜欢上同一个人。从此就没再一起行动过了。”
我不由地感叹了声“啊啊”。
这种情况可真是尴尬。而且那位被两位女生喜欢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浅田。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浅田用力地挠了挠头:
“……樱庭前辈可能是不太重视朋友的人。”
我“看来是呢”地答道,心里却并不认同。
无论再好的朋友,只要喜欢上了同一个人,两个人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了。“是这样啊,原来你也喜欢浅田君啊。那我们都要努力加油哟”,这种话根本不可能。面对爱情上的竞争对手,肯定不会给好脸色看。
人只有一个。要认真追求的话,就不会让步。
这是无可奈何的结果。
“……哈啊。”
浅田叹了口气。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会把这种态度流露给我看,这让我有点喜悦。
说到底浅田还是在担心牧前辈。我刚要搭话,就在此时,走廊对面传来了慌张的脚步声。是室内鞋跑步时啪嗒啪嗒的声音。浅田不感兴趣地说道:
“这次轮到谁。”
“肯定不是拱门制作小组的。”
不久,身影出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是牧前辈。见到我们两个,她走了过来。
“翔君、……”
看起来比我们还要疲惫的样子。眼镜深处的瞳孔散发出一股拼命的意志。浅田诧异地应答:
“出什么事了?”
“有看到、我的笔记本吗?数学的笔记本。”
2
我和早伊原走在二楼。比起一楼人少了,走起来也轻松了。虽说家长很多,但还是众多的情侣更引人注目。大概我们在旁人眼里也是如此吧。申请书也收集得很顺利。
“听说说话只说一半的男人做什么都是废柴。”
听了我的故事,早伊原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这句。脸上不自然地贴着笑容。
“听你这口吻,很是在意嘛。”
“是啊。明知如此还故意不讲下去的人,最差劲了。”
“世界上没有这么性格恶劣的家伙吧。”
“矢斗春一前辈就是。”
“下次你把他带过来,我帮你好好教训他。”
早伊原的眉头微微抽动,然而笑容依旧。
“前辈,知道‘常识’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没想过早伊原口中会说出常识这个词语。早伊原的瞳孔深处正在生气地瞪着我。空气中飘荡着冰冷扎人的气息,让我如坐针毡。
“我说过只说一半的。可没违背诺言。你不也说全部讲出来没劲的吗?说到这还不明白,只能证明你的推理能力太差了。”
早伊原笑容依旧。
如果两人独处的话她还可以摆出臭脸,但现在是在教学楼二楼的走廊上。很多学生来往,众目睽睽。对于着重表现我们关系融洽的她来说,无论有多生气,身边只要有人就只能佯装笑颜。
“再讲下去就要收费了。先花三百円抽一次签,中了我才讲下去。”
“起码得抽十二次才会中奖的那种对吧。法律上禁止的哟。”
早伊原不耐烦地说道。
我原本想再讲多一点的。可是,没有干劲。
在我讲述的途中,一年前的往事开始巨细无遗地浮现出脑海。其中强烈的谜题气息,令我心生厌恶。果然只是讲述这件事,就已经和我所追求的青春大相径庭。可以的话真想视而不见。单单为了满足早伊原的好奇心,就得让我回忆起伤感的过去,也太没道理了吧。
“啊。”
早伊原叫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她全神贯注地盯着一间教室的招牌。这教室也是小吃店,上面写着“被cosplay咖啡厅”。
被……?
招牌上写有解释说明,但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早伊原拉着手臂。
“前辈,这里也要收申请书的吧。顺便在这喝个茶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她拉进了店内。
店内的构造和一般的咖啡厅差不多。四张课桌一组,上面铺着桌布,这就构成了一张客桌。窗户上用可爱细圆的字体倒转地写着“被cosplay咖啡厅”。
只有一张客桌上有人,除此之外,没见到其他的客人。然而这一组客人才是问题所在。这两位女客,一身仿佛出席欧洲宴会的装扮。漏斗状的裙子上满是褶边,胸口别着个大大的丝带结。换句话说,正是所谓的洛丽塔装。
这衣服貌似是学生自己亲手缝制的,总给我一种手工制品的感觉。
走到我和早伊原身边的店员,穿的是一般的藤崎高中校服。
至此我意识到了这咖啡厅的用意。被、cosplay咖啡厅。普通意义上的cosplay咖啡厅,像女仆咖啡厅那样,特别的制服是由店员来穿的,而这里倒转过来由客人来穿。记得在大头贴机里见过类似的服务。想必很受女生们的欢迎。
黑板那边拉着帘子,应该就是换衣服的地方。
我和早伊原被带到了二人座位。菜单马上就递了过来。菜单上写的并非食物,而是各色各样的服装。
“原来如此。没想到早伊原还有这种爱好。赶紧先发条推特。”
“反正前辈零粉丝,没所谓。”
“怎么可能是零嘛。”
是六个。
“也是呢。粉丝数再少也有十个对吧。”
“………………”
朋友不是看数量,而是质量。
不管怎样,现在的问题是这家被cosplay咖啡厅。菜单上只有服装,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太阳穴上汗如泉涌。
“早伊原。我知道你对cosplay很感兴趣了。不过我对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所以——”
“前辈已经是吸血鬼装了,只要我换装就够了。”
说罢,她单手拿着菜单站起来,对店员说了些什么。接着消失在帘子里。
见势不妙就开溜的家伙。
被留下来的我,假装没事地看了下周围,发现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和早伊原之后,有三组客人也进了店。全部都是二人组的女生。……孤身一人,身披斗篷的我会吸引眼球也是当然的。
若是早伊原从帘子那边回来,事情会变成怎样呢。
女生和女生来这种店尚能理解。不如说这家店本身看准的就是这一点。这样的话给人的印象也不过是健康的娱乐方式。可是,男女的话就稍微有点变味了。在旁人眼里,我简直就像有特殊癖好一样。肯定又会传出些没根没据的不愉快的谣言。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借口呢。我在沉思。
不久早伊原拉开了帘子。感觉时间过去了好久,但实际上不过十分钟。
早伊原穿的是,格子纹的,看起来姑且像是女仆装的衣服。给下人穿的话太过华丽。感觉像是在魔法秀上女助手穿的衣服。早伊原的嘴角抿着一丝微笑。
“前辈,怎么样呀。这可是女仆装哟。啾溜。”
早伊原来到我面前。拳头轻握并摆在脸旁,向前弯着身子。她在期待我的反应。
“g……”
我闭上了刚要张开的嘴。思考着。
滚蛋吧。你在瞧不起女仆吗。快给全国的女仆道歉——我几乎脱口而出。要是我真说出口。她肯定会立即借题发挥,“是吗……”地发挥她沮丧的演技,博得周围对她同情的目光以及对我责怪的目光。前辈的爱好是这样才对吧——说完换件略微裸露的衣服。这样,周围的人就会对我转为鄙视。这正是她的计划。
因此我此时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哇啊,穿得真合适呀。”
露出微笑。
“真的吗?前辈对女仆很挑剔的样子,人家紧张死了。”
“我挑剔的是女仆的工作态度,并不是女仆哟。”
“不用这么照顾我的感受哟。前辈不是说过,小褶边的女仆装没资格叫女仆装什么的。人家这褶边够了呀?”
“虽然我没这样说过,啊哈哈。”
周围的视线刺得我好痛。想着不能让气氛冷掉,我只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干笑。
为什么她就这么想陷害我。是对我什么地方怀恨在心吗。头绪太多了反而搞不清楚。难道是因为早伊原生日那天请她吃了法国蜗牛。
“很合适哟,嗯,非常合适。”
此时,可能是幻听吧,我仿佛听到了咂舌的声音。
“这样的吗。那机会难得。”
终于放弃陷害我的早伊原,再次和店员搭话:
“啊,不好意思。能给我们拍张照吗。”
早伊原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店员,抓着我的手臂,并非换衣帘,而是把我拽进了中间的帘子里面。这里貌似被设成了拍照的专用地方。间接照明的灯光亮堂堂地照着我的脸。我们并排拍了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搞不懂。
拍照结束后,早伊原为了换衣服消失在换衣帘里。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邮件。打开一看。
“呜哇,我才不要……”
刚才的照片被发了过来。不如说手机上有这种照片,反而会被她借此将我推向更危险的境地。这种照片还是早点删掉好吧。刚这么想,早伊原从换衣帘里面走了出来。
“前辈。之前的故事可以继续讲下去了吧。”
“等下。话题转得太快了吧。”
早伊原笑容依旧。
“刚刚才领了报酬,难不成,不讲下去这种事不会有的吧?”
“报酬是什么啊。我只是收到了一封垃圾邮件而已。”
“收到了天使的照片对吧。”
“堕天使的话倒有。”
“啊啊,怎么办呀。前辈不讲下去的话人家要无聊死了,不小心照片就会发给朋友。正文写上‘前辈喜欢人家这身打扮’也说不定哟……”
“…………”
我在想如何倒转过来威胁早伊原。早伊原有那么多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藉此威胁感觉也行得通。不过,假若我真的威胁了早伊原,威胁这事感觉会被她反过来利用。
……这样的话,我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还不如顺从早伊原的话更为上策——最终,我还是跨过了这道线。
我看了下时间,十一点过了。快到浅田的live时间了。我无论如何都想去看。我叫来了店员,结了账。接着表明自己学生会成员的身份,得到了申请书。
离店时,我向刚才开始就用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的早伊原说:
“说到到体育馆为止。”
“……好!”
听到我这么说,早伊原满足地露出了微笑。
***
我、浅田和牧前辈三个人,去了牧前辈的教室找笔记本。课桌里、前辈的柜子、架子上、各种各样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一无所获。总之走出走廊。浅田走在最前面,我们下了楼梯。来到了一楼,三个人缓缓地在走廊走着。
浅田为了打破尴尬,对牧前辈轻声说道“真是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呢”。牧前辈回答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心不在焉。
盲头苍蝇地搜索恐怕也无济于事。而且浪费时间。尽管我和浅田都已经完成了工作,但副组长的牧前辈应该还有任务在身。时间紧迫。
为了提高效率,情报是必需的。为了缩小笔记本的搜索范围,我问牧前辈:
“还记得笔记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略作思考后开始在记事本上写字。写了一会,手戛然停下。这应该是为了帮助回忆而写的吧。
“今天早上还有的。虽然数学笔记本平时都放在桌柜里,但我记得早上把它放进书包里了……。上学路上和万里子聊到了该开始准备考试复习,就想着把笔记本带回家复习。不过之后……”
牧前辈放慢了脚步,一边回想一边自言自语。
“之后带着书包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因为学祭的资料都放在了里面。”
“教学楼外面也去了?”
“去了。因为要确认进度嘛。不过没去停车场那边。基本都是在大路上走。”
也就是说,基本上没多少线索。
笔记本。
紫风祭结束后大约两周就要考试。笔记本是必不可少的。丢的是笔记本这一点更是雪上加霜。因为笔记本本身就很难找。浅田似乎也是这样觉得。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向牧前辈问道:
“能不能去借别人的笔记,或者只看教科书不行吗?”
牧前辈时不时偷瞄浅田。
“…………”
我观察着她的视线。牧前辈似有难言地回答:
“那个……果然,还是自己的笔记本复习效果最好……”
学习的方法有几种类型。其中之一就是做笔记。花心血做出来的笔记比教科书或参考书都要管用。牧前辈应该就是这种类型。因此没有笔记本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
果然还是要找回来。为了牧前辈我想早点帮她找到笔记本。正当一筹莫展之时,无意间看到眼前教室的名字,我灵光一闪。
“这里也来过了?”
我指着的是第二讲义室。自从大讲义室建成后,这里就不再上课,而是当作仓库一样堆放杂物。离外面也近,还是在一楼,杂物搬进搬出很方便。紫风祭上开幕式小组要用的东西也放在里面。
牧前辈点了点头。
“那先从这里开始找吧。”
虽然牧前辈说过拿着书包走来走去,但工作的时候就未必了。肯定有哪个地方要搬运杂物的。搬东西时书包想必是要放下来的。这时就很有可能不小心落下笔记本了。
牧前辈和浅田都表示同意。浅田推了推第二讲义室的门。砰砰,门打不开。
“上锁了……?”
今天第二讲义室肯定频繁地有杂物进出。本以为不会上锁的。我刚想去职员室取钥匙,门内传来了说话声。含糊得听不清楚。我和浅田交换了一下眼色。
“抱歉,等一下。”
又听到了。精神充沛的,女生的声音。
“万里子?”
牧前辈说罢敲了一下门。瞬间,里面传来了东西倒塌的声音。可能是杂物掉下来了吧。
“没事吧?”
“等一下!”
里面传来的是樱庭前辈的声音。看来是锁着门在做些什么吧。大概是在整理掉落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都不见解锁开门。
“…………”
太久了。
过了几分钟,第二讲义室内传来了解锁的声音。门开了,樱庭前辈走了出来。穿着的运动衫,和拥有健康肤色的她很是般配。她双手抱在胸前,声音里掺杂了一丝的批评:
“真是的,你们干嘛呀——。吓我一跳害我把东西弄倒了。”
第二讲义室里,堆放着多得几乎盖过天花板的纸皮箱。
她交替地看了看我们三人,最终视线固定在浅田身上。樱庭前辈的表情稍微缓和,似乎是为刚刚不耐烦的语气而害羞,她垂下了视线。
“我们只是在找东西。万里子在这里做什么?”
“换衣服呀。今晚要留宿嘛。”
为什么特意要在这里换衣服?这学校里是有女子更衣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