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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章 加油!副会长——或者说,牛蒡种的故事)

    「嗯,部长是白冢,跟上个学年一样。副部长是……伊达?这、这真让人意外啊,我还以为伊达你是不做这种工作的类型呢。」

    在学生来来往往的放课后的走廊上,一名短发男生拿着印有「社团体制报告书」的打印纸喃喃自语。啊,果然穗村也这么想吗?我和走在旁边的小鼬面面相觑,然后扭头看向后面的友人。

    「用消除法就变成这样了。你看,经岛学姐和奈良山断然拒绝,菲尔才刚入部,所以就只剩下……是吧,小鼬?」

    「啊?啊……嗯,是啊。」

    因为被突然叫到,刚刚似乎低头在想其他事的小鼬有些错愕,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微微点头。总觉得她今天的表情略显沉重,有什么烦恼的事吗?在这样担心的我身后,穗村嘀咕着:

    「原来如此啊,毕竟伊达同学是个好说话的人呢。唉,老实人在人数少的社团里就是容易吃亏吗?」

    「这也谈不上『吃亏』吧?另外,那份文件看完了就还给我,我要交给学生会的。」

    我一边回头看向友人,一边伸出一只手催促。穗村笑着说「知道了」,然后又一次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但是,这个『参谋:经岛御崎』是什么?以前有这样的职务吗?」

    「没有,是学姐随便写的,真拿她没辙。」

    「看来美术部今年也会很辛苦啊。嗯嗯,给你。」

    穗村把报告书递还给正在叹息的我。虽然很感谢你的同情,但你那一副局外人的口吻又是怎样啊?

    「喂喂,你也算是部员吧?」

    「吾友哟,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就是个挂名的幽灵部员。这条你可以加在文件里。」

    「嚯,你说话还真是直接啊。」

    抱着经打工锻炼的结实手臂,穗村哈哈地笑了。看来这个男人今年也不打算好好地在美术室露面了。虽说这也在意料之中,但那种爽快的态度是闹哪样呢?作为部长,我还是得稍微说教说教……这么想着的我打算向一旁的小鼬征求同意,然而——

    「有什么烦心事吗?」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

    陷入沉思的小鼬突然抬起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穗村也疑惑地歪着脑袋,问道:

    「那个,伊达同学,你今天看起来挺严肃的,出啥事了?」

    妖怪少女于是向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行人后,用压抑的声音开口了:

    「那个,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咦,伊达学姐和白冢学长?」

    突然,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打断了小鼬的话。回头一看,是位刚走上楼梯的银发少年。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菲尔啊。」

    微微点头致意,美术部唯一的一年级学生也低头回礼。从左臂夹着的折叠式画架以及背着的油画套装来看,他好像已经把包放在美术室了,现在正要去写生——真是个急性子的男人。虽说是竞争对手,但毕竟是同社团的成员,我也想和他在美术室多交流交流。然而菲尔跟奈良山一样,放课后不怎么乐意待在社团的活动室内……莫非这是认真搞美术的部员共性?

    「哇,你就是传说中的新入部员吗?我本来还以为肯定不会有新人加入呢。」

    「你要去画画了吗?每天都在努力呢,菲尔。」

    在一边说着失礼的话一边感叹的穗村旁边,小鼬佩服地嘟囔着。后辈那白净的脸微微发红,小声说道: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嗯,就是这样。」

    「是吗?我觉得很厉害。已经决定好要画的地方了吗?」

    「不,那个还没有……校舍周围我大概都看过了,所以今天想去稍微高一点的地方看看。」

    「是啊,要是能找到不错的地方就好了。」

    「啊,谢谢,伊达学姐。」

    「所以说,不必叫我『学姐』,用『葛里』或者『鼬』来称呼就行。而且在美术方面,菲尔反而是我的前辈呢,对吧?」

    「啊,就算这样……」

    面对亲切微笑的小鼬,菲尔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这个后辈平时待人比较生硬,但如果对方是小鼬的话,就会莫名地羞涩。虽然我能理解面对温柔可爱的前辈的紧张心情,但他那反应总给我一种隐约的违和感……

    侧腹突然被粗肘戳了一下。看着不由得发出「咕」声的我,穗村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部长哟,干嘛对着新人皱眉头啊?莫非是因为伊达同学对他亲切所以嫉妒啦?」

    「咦?嫉妒?那个…穗村,你会错意了。」

    「吵死了!你也要尝尝我被甩的十分之一的痛苦。」

    对我甩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穗村转头看向菲尔:

    「初次见面,你好啊,后辈。」

    也许是突然被称为后辈而吃了一惊,菲尔用可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穗村,然后小声地问小鼬:

    「伊达学姐,这个人是……?」

    「啊,诚二吗?他跟我和真一是同年级。对于菲尔来说,算是美术部的前辈……嗯,姑且算吧。」

    「这样啊?我还以为美术部除我以外只有伊达学姐、白冢学长、奈良山学长和经岛学姐呢。」

    菲尔感到吃惊也是正常的,毕竟穗村自新学年以来一次也没来过美术室。

    眼前的新入部员慌慌张张地低下头——

    「初次见面,我是大上菲尔伯特,擅长画风景类的油画。」嗯嗯,真是个有礼貌的后辈。另一方面,作为挂名部员的穗村,真的好意思在认真的后辈面前安然以前辈自居么……

    「我是穗村诚二,纯粹是挂名的幽灵部员,平时放课后都去打工了。」

    「啊——什么?幽灵部员?打工?」

    认真的后辈脸色一变,再度以吃惊的视线看向穗村。穗村却毫不害臊地挺起胸膛,用力地点了点头。

    ……部里有这样的前辈,作为部长的我,总觉得对新人很抱歉呢。

    ***

    于是,在目送菲尔离去后——

    「对了,小鼬,可以继续说一下之前要说的那件事吗?」

    我又想起小鼬那凝重的表情,似乎是件严肃的事呢;如此一来,就有搞清楚的必要……

    「嗯嗯,我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困扰着伊达同学?」穗村也把脸转向了妖怪少女。

    被我和穗村盯着看的小鼬,依旧是先环顾了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开口了:

    「是在女孩子之间流传的传闻——因为没有确认,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希望最好不是真的。」

    虽然开场白很沉重,但仅此还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我跟穗村面面相觑,无言地催促小鼬继续。小鼬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低头思考了片刻,然后重新看向我们:

    「……那个,传言说有女孩子被偷拍的照片正在校内私下买卖,你们听说过吗?」

    「偷拍?」

    「那样的事并没有听——嗯?不对……」

    没错,最近在哪里——

    「啊,前几天春香跟我提过这件事!」

    「这么说来,『cosplay照片在暗地里流通』什么的,我最近好像也听到了这样的话。但是,那不是谣言吗?」

    穗村抱着胳膊,一脸疑惑地歪着脑袋。我随之点了点头,肯定了他将其归为「谣言」的看法。但小鼬却无力地嘟囔着「如果真是谣言就好了」,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好像并不同意那是单纯的谣言。在不由得屏住呼吸的我旁边,穗村皱起了眉头。

    「伊达同学的意思是……?『就算Cosplay照片之类的是子虚乌有,但偷拍本身大概真的存在』——是这个意思吗?那么,女子更衣室之类的地方最近有被偷窥过吗?」

    「不,不只是更衣室。体育课、社团活动、在教学楼里的普通制服穿着……那些照片包含了各种各样的场景。」

    小鼬顿了顿,然后补充道:

    「但奇怪的是——被偷拍的女孩子们都不记得有被那样拍过。如果真的是从那种角度拍摄,绝对会注意到的!然而……」

    「啊,是走光角度吗?」

    「喂,别说得太清楚了,穗村!」

    朝没礼貌的朋友瞪了一眼,我又重新看向不知是第几次叹气的妖怪少女。听了刚才的话,小鼬本身好像不是被害者,虽然这让我姑且放心了一点,但这个人如此不安的样子,我是一秒钟都不想看到。因此,我试着安慰:

    「在没有见到实物证据之前,还是别太当回事……」

    小鼬摇了摇头:

    「——美生也跟我说了,她园艺部的朋友就在无意间撞见自己的照片被人交易,但可惜没能抢下证据,让交易者逃掉了。」

    「诶?美生?」

    「真的吗!…话说『美生』是谁来着?」

    「穗村不太清楚吗?就是多多罗木美生啊,园艺部那个仪表很大方的长发女生。」

    面对疑惑的朋友,我姑且简短地解说了一下。但其实美生和她哥哥丰都有猫妖血统,她本人是与犬神使泷泽、妖怪少女小鼬并列的「二年C班妖力少女三人众」之一,而且是「三人中身材最棒的」(鳞的评价)。这些事情并不能跟穗村说明,所以省略。

    「虽然美生只是听说了,但她非常害怕……不,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感到恶心?总之非常可怜。」

    ——呼。小鼬发出了沉重的叹息,无力地垂下肩膀。

    嗯,像美生那样老实的女孩子,对这种事没什么抵抗力吧……我也不由得感到同情。这时,小鼬抬起头,以认真的眼神凝视着我跟穗村:

    「…男生,果然还是想看那种东西吗?有人卖就会去买?」

    哦,非常直接的提问。我和穗村连忙一起摇头,斩钉截铁地开口了——

    「我对那种侵犯隐私权肖像权的行为深恶痛绝!即使需要绘画模特,我都会当面低头诚恳地拜托对方。偷拍什么的是不能原谅的,太不尊重人了!」

    「白冢说得对!而且钱要靠认真工作来赚!靠贩卖偷拍照片这种卑鄙行径赚钱,我绝对不会认可!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笨蛋,但想要钱就努力打工去吧!」

    面对这样激昂而坚定的我们,小鼬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知道了。不过…也没必要说到这个份上。」

    在那之后,与奔赴本职工作(打工)的穗村告别的我,跟心情好转、一扫愁容的小鼬,一起来到了学生会室门前。我一边在内心确认小鼬「果然还是明亮的脸更可爱」,一边打开了门——

    「打扰了,我是来交美术部本学年的体制报告书——啊?」

    正在房间里讨论着什么的人员组合,让我有些意外。面对面坐在接待用沙发上的两位女性,一起转头看了过来。

    「哎呀,黄鼠狼和她的跟班?如果要交文件的话,请放在副会长的桌子上。」

    「啊,是葛里同学和白冢同学。」

    金发女教师对我们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在对面的座位上,穿着运动衣的女生则平静地点头致意。

    学生会顾问——真身是大妖「九尾狐」的稻叶老师以及猫妖混血大小姐——多多罗木美生。虽然她们都是我很熟悉的人,但这两人一对一商量事情的场景还是有些稀奇啊。正当我用后手关上门时,美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稻叶老师微笑道:

    「谢谢您与我商量。」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嘛,这样的事件不会持续太久的。」

    说着,稻叶老师夸张地耸了耸肩,然后像是在安慰一样补充道:「毕竟邪不压正呢。我们这边会尽快想办法解决的。」

    虽然这话听上去很可靠,但「邪不压正」这词从灭国大妖的口里说出来,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您这是要否定自己的存在意义吗?正当我考虑这些的时候,美生向老师行了一个礼,然后就像和我们交换一样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那么,葛里同学、白冢同学,我先走了。」

    「嗯,明天见,美生。」

    「啊——那个,你……你哥哥怎么样了?」

    差点问她「你难道也被偷拍了?」但这不管怎么说都太唐突了,于是我慌慌张张地随口换了一个问题。

    美生的哥哥多多罗木丰在开学典礼的前一天,因「付丧神叛乱」而受伤住院了。突然被我用奇怪的激动情绪询问哥哥的情况,美生一瞬间愣住了,但马上就露出了高雅的笑容:「托您的福,哥哥他昨天已经出院了——」回想起来,虽然初遇的时候,这个人畏畏缩缩的,但最近已经变得举止大方、经常面露笑容了。这是好事,真是可爱啊……

    「出院后的昨天晚上,他还跟木叶天狗的求道丸先生一起切磋了很久呢,说是要把懒散的身体恢复原状。我都觉得他有些精神过头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坦率地高兴吧,小鼬一下子露出了灿烂的笑脸。美生也微笑着点头回了声「谢谢」。

    「说到这个,我真的很感激赫音同学。『因为是咱强迫他住院的』——她基于这个理由,最近每天都和莱卡一起跟我去医院探望哥哥呢。」

    「啊,不愧是泷泽同学,在这种地方真规矩。」

    光是自己的社团活动和退治妖怪就已经够忙的了,居然还在放学后抽空去医院探望?想到这里,我对那位认真的犬神使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她连续两年被选为班级委员长也是理所当然吧。

    美生微笑着说「那么,我先告辞了」,然后优雅地关上门离开了。

    先前听小鼬说的时候,我还担心美生的心情会不会很低落呢;但就目前看来,似乎并不需要过于操心。当然,偷拍事件本身是不能原谅的。我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把视线落在了一直拿着的文件上。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稻叶老师,社团的体制报告书要放到哪里?」

    「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明白?放在副会长的桌子上。」

    「啊,是吗?对不起。」

    我一边低着头,一边走向副会长新井学姐的座位。

    主人不在的桌子上,杂乱无章地堆满了文件和信封。「辉要处理的工作还真是多啊」——小鼬如此嘟哝着。嗯,我也有同感。

    「不过,我记得新井学姐平时总是把文件收拾得很整齐……老师,新井学姐最近没来学生会室吗?」

    「嗯,她从新学年开学以来就一次都没来过了。」

    稻叶老师一边点头一边吐出忧郁的叹息,把视线转向了空座位。突然觉得「老师这个样子真美啊」,但要是把感想说出口,一定会惹小鼬生气,所以我努力保持沉默。

    「她毕竟是个能干的人,如果不来学生会室,我也很困扰啊……莫非最近新闻部那边的事务太多了?」

    「呵呵呵,未必如此!」

    突然,戏剧般明亮的声音接下了老师的话。然后,对此并没有太过惊讶的众人,心里估计都在嘀咕「又来了」。

    在视线的前方,伫立于门口、穿着运动衣的眼镜小个子用手抵着下巴,故作沉思状——

    「先人云:『世人都戴着面具,真实的脸总是隐藏在这虚假的面孔之下。』同样,在平凡事件的背后,总是有意外的真相在等着你!对吧,Griswold?」

    「谁是Griswold?我从出生开始就叫江户桥照平。」——她旁边的高个子男生如此吐槽。

    经岛学姐和江户桥学生会长这对情侣还是老样子。我一边深切地同情会长,一边将冷淡的视线转向了快步走进学生会室的经岛学姐。

    「学姐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正常地边打招呼边登场呢?」

    「你那是要我去死吗?嘛,比起这个,新井啊新井,你到底在做什么?」

    用非常不讲理的反驳让我闭嘴,经岛学姐一下子坐在了会长的桌子上,接着皱起眉头。随后走到自己座位上入座的江户桥学长则叹了一口气。

    对此感到有些奇怪的我,不禁问道:

    「学姐你这话……是在担心新井学姐接触了什么危险的事吗?」

    「以辉的性格,应该不会那样吧?她一向既稳重又可靠呢。」

    嗯嗯,小鼬,听你这么一说也确实是……

    「正因为平时是稳重可靠的人,如今她的反常行为才让人担心。」——江户桥学长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经岛学姐也突然耸耸肩,摇着头说:「我想你们应该不知道新井在一年级时的事情吧?毕竟那时你们都还没入学呢。当时社团里高年级生和老前辈的蛮横是司空见惯的,大家都默认了那种情况,即使众多被欺压的低年级生也是如此。然而,新生之中有人挺身而出,公然指斥说:『容许这种压迫继续存在也太奇怪了吧!!』」

    「嗯,我听说过那件事,据说是位篮球部的一年级学生告发的。」稻叶老师点了点头。

    我知道江户桥学长在成为学生会长之前,这所学校有很多内部氛围恶劣的大型社团。现在听经岛学姐这么一说,对那段时期的理解又更加深刻了。

    突然,江户桥学长以自嘲的口吻说道:「当时的那个篮球部员就是我。」

    啊?会长……打篮球?

    「嗯,但我只是作为证人的代表,最初把那个状况当作问题的不是我。」

    「正如江户桥所说,真正的发起人是新闻部的一年级女生。」

    「是新井学姐吧?」

    经岛学姐竖起大拇指,笑着回应了我:「正确答案。」

    「那个笨蛋啊,当时努力说服害怕的低年级学生收集证言;然后与体育社团的前辈们在职员室当面对质,直接告发了他们。」

    「啊……!辉,真帅啊。」

    大概是真心佩服吧,小鼬高兴地点头了。看到这一幕的经岛学姐耸起披着运动衣的肩膀摇了摇头。

    「确实很帅,但作为朋友的我可是为她捏了把冷汗呢。是吧,江户桥?」

    「啊,我们三个是从国中以来认识的,没想到她那么较真。」

    这样说着,两位前辈不约而同地吐出了沉重的叹息,然后抬起头重新面向这边。

    「那之后,虽然情况有所改善,但新井还是坚持要从根本上改变体制。就这样,第二年的学生会选举中,这家伙和新井的组合登场了。」

    「我本以为江户桥会长只是在竞选中承诺『让新社团成立变得容易』就轻松获得大部分支持了呢……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我不禁佩服地喃喃自语。

    「因为当时二年级以上的学生几乎都知道新井和江户桥的事情。即使先前碍于社团前辈而难以公开支持,但在无记名投票的场合——哼哼,人心向背就一目了然呢。」

    看着小个子女友为之骄傲的叙述,学生会长笑了笑。

    我的社团能够诞生,也是蒙受了会长和副会长的照顾呢……再次感谢现在的学生会。

    沉默地听完那段往事的稻叶老师却皱起了眉头——

    「那件事我明白了……总之,你们想说新井又在插手最近的骚动吗?」

    「说不定有那个可能性。最近问她到底在忙什么,都被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了。」经岛学姐说完,又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很担心吧。

    正当我和小鼬用视线交流的时候,稻叶老师说道:

    「如果本人不想说出实情,可以偷偷跟在她后面看看。如果真有什么大事就帮忙,不是什么要紧事就算了……而且说到跟踪——黄鼠狼的跟班,轮到你出场了!」

    「嗯,那就交给我吧——等一下,稻叶老师!为什么是我!?」

    对于慌忙反驳的我,学生会的美女顾问教师投来了冷淡的视线:

    「我是从犬神使那里听说的。上个月,你不是说要偷偷跟踪黄鼠狼而特意借用她的犬神吗?」

    「那个时候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呢……话说,即使借了莱卡的力量,我也只能追踪小鼬。虽然我也喜欢新井学姐,但那跟对小鼬的喜欢不是一回事!对吧,小鼬?」

    「诶?即使真一你这么问……我也……」

    无意中问了一下,小鼬严肃的脸为之一变,瞬间染上了红晕,接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啊,又说了让她为难的话吗?看来,要达成『新学年努力不惹小鼬生气』的目标是不可能了。正当我挠头反省的时候,经岛学姐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从学生会长的桌子上跳了下来。

    「归根结底,如果跟踪能不被发现就好了!只要确认一下新井没在做危险的事,我就可以放心了。幸运的是,那个神社的女儿、学生会副会长兼新闻部员,即使直觉很好,也不了解彼岸的气息……嗯,这难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肯定是的!」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演说的长篇大论接连不断。无视难以插嘴而愣住的我们,学姐快步走到门边,笑着回头——

    「喂,大家接下来都有空吗?」

    「嗯,我有空,御崎。」

    「我和菲尔的比赛还有段时间,现在算是比较闲……而且我也很担心新井学姐。但是,你打算做什么呢,学姐?」

    「那是接下来的乐趣。我会给你们带好东西的,请在这等一等。」

    「好东西?要去拿什么的话,我也一起去。」

    「别跟来,江户桥!你抓紧时间把新井的那份工作也处理完吧!」

    这样说着,学姐断然拒绝了男朋友的申请,然后豪爽地打开门,以惊人的气势跑了出去。剩下的是——想要离开座位却被放置的江户桥学长,以及坐在待客沙发上就此愣住的我们三人。在尴尬的空气充满房间的过程中,最先发出声音的是稻叶老师——

    「大概被甩了吧。」

    「我已经习惯了。因为是平常的事,所以不用担心。」

    对于老师的微妙发言,学生会长一边毫不客气地回应,一边从新井学姐的桌上拿了一摞文件。并非勉强忍耐,而是真正对经岛学姐的任性习以为常,是这个人很厉害的地方,而且也很可怜。

    「会长为什么要和经岛学姐交往呢……我觉得凭会长的人格魅力,不管在哪都会有众多爱慕者。」

    「这么说来,美生和鳞都对照平很有好感呢。」

    「哼,纯粹是这家伙的嗜好太偏了。对我的性感没有任何反应,简直不能原谅。」

    三者三样,因各自的理由而叹气的我们。江户桥学长不知有没有在听,只是无言地坐在会长席上,摊开了手中的文件。

    ***

    然后等了大约十分钟,留在学生会室的我们继续闲聊着,只有江户桥学长一个人忙着处理社团相关的申请书和报告书。我和小鼬本想帮忙,但被学长以「这是学生会的工作」为由断然拒绝,所以没办法。怀着罪恶感啜饮咖啡的时候,稻叶老师突然问道:

    「听说美术部有新入部员了,是真的吗?不是因为过于想要新人而产生的幻觉?」

    「不好意思,菲尔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是在室外画画的那一派,所以几乎不待在美术室,总觉得奈良山的同类又增加了一个呢。」

    这样说着耸了耸肩,我苦笑起来。虽说不是非要集体进行社团活动不可,但新学年美术部一次也没全员到齐过,果然还是很奇怪。

    「而且奈良山那家伙,最近连美术室都不来一下……」

    我想起了班会一结束就立刻跟我道别说「再见」的朋友的脸,吐出了小小的叹息。尽管那个天狗的我行我素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上一学年他在放课后好歹会在美术室露个面再外出写生,如今连这个都省略掉了。

    另一方面,菲尔倒是有奈良山先前的影子,放课后会来美术室跟大家打个招呼,然后就夹着画架、带上画具离开了。留在美术室里的只有我、小鼬和经岛学姐。老实说,氛围跟上一学年相比,完全没有变化。

    「嗯,既然菲尔的主攻方向是风景油画,那也确实不好待在美术室。不过,他与我们相处要是再融洽一点就好了,总觉得他说话很生硬……」

    正当我这样嘟哝时,旁边座位的小鼬插嘴说「没那样的事——」

    「——菲尔其实很好说话,是个好孩子,既热心又认真。」

    「啊?……嗯,是么。」

    不知为什么小鼬对菲尔的印象跟我大不相同,我一时语塞了。

    看到这一幕,对面座位的稻叶老师以略带惊讶的口吻说道:

    「黄鼠狼,莫非你爱上那个后辈了?你这家伙真是见异思迁啊。」

    「你在说什嚒呀,狐狸,我又不是……」

    「用不着找借口。对同龄异性的高评价意味着爱慕,这是世间常情吧?如此一来,可怜的就是你了——黄鼠狼的跟班?」

    「啊?」

    稻叶老师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向我,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也许是因为我错愕的表情很有趣吧,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有工作迹象的学生会顾问捂住嘴角咯咯地笑了。小鼬马上替我反驳:

    「才不是呢,狐狸!所以说,我对菲尔根本没有那样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啦。」

    稻叶老师打断了小鼬激动的话语,优雅地微笑起来。我心里的不安也稍微消退了一点。

    ——既然小鼬说「根本没有那样的」,那就应该是事实吧。

    但是,回想起亲切地和菲尔说话的小鼬以及用红脸回应的菲尔,我又莫名焦虑起来。实际上,小鼬一定很在意菲尔,不,这对社团前辈来说是理所当然的行动吧……

    「唉,为这种事烦恼的我真没出息。」

    「嗯,我知道很难看,但也没办法。」

    「话虽如此,真的就没办法了吗——诶?」

    现在,用关西腔代言我心情的是谁啊?中止苦恼的我转头看去,只见打开的门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无精打采伫立着的青年。矮小但结实的身材配上焦茶色夹克,看起来有些懦弱的脸——这毫无疑问是挂名的美术部顾问、我的班主任、真身是妖怪狸猫的寺林老师。他一只手拿着文件沉默了一会儿,不久又再度以抱歉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稻叶老师。学生数据的输入方法,还是没弄明白。能不能再教我一次?」

    「你这家伙究竟无能到什么程度?不明白的话就去看指南手册!」

    稻叶老师毫不客气地回绝了战战兢兢恳求的后辈。不愧是毁灭国家的反派大妖,非常无情。在不由得佩服的我们面前,寺林老师用快要哭了的表情,悲痛地喊道:

    「我真的束手无策啊!毕竟化作茶釜度过了将近两百年的岁月,前不久才刚刚回归社会。什么应用程序之类的,完全没接触过!我也想尽量不给伟大的稻叶老师添麻烦,但是做不到!毕竟您是个美人而且拥有压倒性的妖力——头脑聪明又灵巧的九尾狐能轻松解决的问题,对于在乡下长大的笨蛋狸猫妖怪却有如登天般困难!尽管这么说很难看,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稻叶老师,求您发发慈悲,再帮助愚蠢的后生一回吧——即使让我啜饮泥水也……」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

    稻叶老师叹着气站起身来,从眼中似乎重新闪出光芒的寺林老师手中拿过文件,狠狠地瞪着他说:

    「这可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给我认真点!」

    「是,对不起!真是帮了大忙!不愧是传说中的妖狐,不仅美貌绝世,还能怜悯我这弱小的八右卫门狸。今后只要是稻叶老师的要求,我即使赴汤蹈火也……」

    「够了!不想被我扔进开水锅就闭嘴跟我来!真叫人郁闷。」

    带着点头哈腰、不断搓手的寺林老师,稻叶老师飒爽英姿地走出门去。虽然不知道那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自卑到那种程度,一定是遭到过可怕的打击吧?我一边深深同情着寺林老师,一边目送兽类组合离去。这时,经岛学姐走了进来,她回头看了看,然后耸耸肩:

    「哎呀,狐狸要去工作了吗?算了,我们这边计划照常。」

    灵巧地用脚尖关上门,经岛学姐兴冲冲地来到我们面前。她双手抱着的是佛龛里常见的那种圆形陶器和麻色布袋。小鼬看着这两样似乎有些年头的物品,一边抽动着鼻子一边歪了歪头:

    「御崎,这是香炉吧?那个袋子里装的则是……线香吗?」

    「正确答案。但这可不是普通的线香哦?前几天的付丧神大叛乱之后,我从多多罗木家的仓库里偷偷地拿……不,是出于研究目的借了出来。总之,是登记在册的不可思议物品之一,叫做『离魂香』!」

    学姐这么说着,把香炉放在桌上,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了黑又细长的东西。细小的粉末轻轻飞舞着,奇怪的甜香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是从美生家的仓库里拿的?这线香,不会已经妖怪化了吧!」

    「别担心,没有那个迹象。小白,麻烦你对我这个妖怪专家的判断有点信心好不好;到目前为止,我对妖怪的判断基本没失误过吧?」

    「我怎么记得有好几次都翻船了呢?算了,那线香叫啥来着?」

    在我的注视下,学姐于香炉内立好了20厘米左右的线香,并用轻松的语调解说道:

    「离魂香。就如字面含义一样——这是能把灵魂从活着的人体内赶出去,暂时做出生灵的道具。据说也可以把附在人身上的恶灵赶走。虽然不像把死人的灵魂叫回来的『反魂香』那样主流,但也有不少传说故事提到过这类道具呢。」

    我和小鼬面面相觑。看来这线香会引起幽体脱离之类的现象,但又要用在哪里呢?啊,莫非……

    「……成为生灵寻找新井的动向吗?」

    「确实,那样应该不会被注意到。但是,真的没关系吗?」

    「经岛,有必要特意使用那种东西吗?例如问熟人之类……还有很多更稳妥的方法吧?」

    从后面插嘴的是江户桥学长。「是吧!」——我回头表示同意。但是,对于这个极其认真的问题,经岛学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

    「——总之,小白和江户桥,你们两位先过来仔细确认一下这个里面有没有异物。」

    我们两人于是凑近去看桌上的香炉,头几乎碰到了一起。然而里面除了已经立好的一枝香,什么都没——诶?说时迟,那时快,学姐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打火机,倏地点着了香。香的尖端一下子燃烧起来,白烟轻轻腾起。与单手捂住口鼻的学姐不同,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和学长,就这样被浓郁的甜香侵袭了鼻腔——

    「啊,等一下,学姐!我还没……!」

    不由得发出惊呼的我,突然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如同被扔到空中一般——这种不协调感遍及全身。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看来已经晚了。

    我和江户桥学长就这么浮了起来,准确地说——是灵魂完全从身体里飘走了。最终保持离地2米左右漂浮的我们,互相看了看。彼此的服装都是学生服,学长脸上甚至还留着眼镜,但因为整体上是半透明的,所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手脚尚且能动,然而由于身体轻飘飘且悬浮在半空的关系,想要移动时很难保持平衡——还是要尽快去习惯啊。

    一边叹气一边垂下视线,跟带着为难笑容仰望这边的小鼬对视了;她身旁则是说着「虽然我看不见,但大概成功了!」——就这样做出胜利手势的经岛学姐。至于我和江户桥学长的躯体,则如同筋疲力尽一般瘫在了桌旁的地板上。

    「原来如此,灵魂离开后的肉体看上去是那样吗……啊?」

    我的自言自语居然从本该失去意识的肉体口中说了来,正把我身体拉到沙发上的小鼬吓了一跳,发出了「哎呀」的惊呼声。不好意思,我没打算吓唬你。慌忙道歉说「对不起!」结果话语又一次同步了——能看到自己身体说话时的口型,就如同照镜子一般。

    见到这一幕,经岛学姐用手托住下巴,嘀咕道:

    「嗯,生灵所说的内容能从肉体口中同步传达么?所以只是暂时分开,频道并没有完全断掉?那么……」

    学姐好像想到了什么,只见她蹲下身,凑近江户桥学长的肉体,把嘴贴在倒下的男朋友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下一个瞬间,在我旁边轻飘飘的学长(的生灵),脸被染成了红色。

    「啊,突然说什么!……不,那是当然,那个,我也是……但是……」

    学生会长(的生灵)害羞地把脸转向天花板,嘀嘀咕咕。同时,地板上的肉体重复着同样的话。确认后,经岛学姐微笑着说「果然是双向的」。

    「——传到肉体耳朵里的语言,生灵也能听到;这还真是方便的功能啊,用于追踪并传达情报再适合不过了。」

    嗯,是这样的机制吗?另外,我有点好奇江户桥学长刚才被说了些啥。

    小鼬已经把我的身体移到了沙发上,我看着她略微整理了一下我的衣服。经岛学姐「喂」了一声,仰头把视线转向了我和江户桥学长(的生灵)。不过,作为普通人的学姐,因为无法像小鼬那样感知,所以视线的方向有微妙的偏差。

    「事不宜迟,麻烦二位到学校四处转悠转悠,如果找到新井就跟上去看看。有情况就用嘴好好报告一下。」

    「明白了。那么,江户桥学长,我们先分成两路去找吧?」我蹬了蹬腿,向门边飘去。

    「啊,啊……但是,白冢,你怎么那么快就习惯了呢?」

    江户桥学长一边皱着眉头,一边笨拙地尝试活动手脚。另一方面,几次想抓门把手却抓了个空的我,终于注意到「直接穿过就好了」,随之回头耸了耸肩:

    「毕竟之前也有过飘上天的经历,又找回那种感觉了……啊,小鼬、学姐,我走啰。」

    「小心点,真一。你们的身体,我会好好看着的。」

    「嗯,祝你们二位顺利。另外,千万别去偷窥女子更衣室啊。」——经岛学姐笑嘻嘻地补充道。

    「不会去的!」我和江户桥学长异口同声。

    这时,把学长的身体也搬上了沙发的小鼬,一脸严肃地看向了我。

    「要是做了那种事,是会被我讨厌的哦。」

    「啊?不、真的不会去做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只看着我说呢?小鼬。

    ***

    「嗯,应该在这附近——啊,抱歉,刚才没注意到。」

    在操场旁名为「部室长屋」的预制装配式建筑群上空发现了学生会长(的生灵),我轻轻地挥了挥手,然后拨动空气向那边靠拢。原本抱着胳膊上下颠倒漂浮着的江户桥学长,也一下子调正了身体的方向。分头搜寻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彼此都习惯了身体的活动方式。

    「终于来了啊,白冢。」

    「不算太迟吧?我是经由小鼬传话才听说的,学长你找到新井学姐了?」

    「对,她果然在调查那个偷拍的传闻,现在正在部室长屋询问知情人士呢。」

    说完,江户桥学长指着眼前的预制装配式建筑,门旁边挂着印有「鸟类观察社团——野鸟会」字样的牌子。

    「这社团名称可真够啰嗦的,没违反命名的相关规定吗?」

    「不存在那种具体的规定。我只要求社团名称能让人一眼看明白是做什么的就够了。」

    「不愧是会长,真是宽宏大量啊。」

    我们一边聊着轻松的话题,一边迅速下降到地面上。现在的我们是灵体,无论多么堂堂正正地交谈,无论进入哪里,普通人都无法察觉。但当我跟着学长把头伸进铝制门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说了声「打扰了」。

    「总之,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伴随着让人感受到坚定意志的开朗声音,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挺直的脊梁上,艳丽的长黑发倾泻而下——学生会副会长手里拿着一个小记事本,正与戴着双筒望远镜的女生亲切地交谈着。

    「辉酱,别讲客气。再说了,我也没掌握幕后黑手的关键信息,帮不上忙。」

    「不,毕竟听到了照片交易场所的传闻,这就足够了,谢谢你,黄鹟会长。」

    「不用谢,作为朋友,这是应该的。」

    身材矮小的女生脸上露出了亲近的笑容,她应该就是野鸟会的会长了。

    「另外,关于那些偷拍照片……我有个比较自私的请求。」黄鹟会长的音调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即使我跟她是初次见面,也马上领会到了——

    「我社团里也有受害的孩子,作为前辈,我想尽可能地保护她。所以……」

    「知道了,我不会公开受害人姓名的,毕竟谁都不愿意因为这种事而被人议论。」

    果断回复了面露不安的朋友,新井学姐带着值得信赖的笑容点点头——还是这么体贴啊。正当我深深佩服的时候,黄鹟会长也恢复了微笑:

    「万分感谢。另外,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千万别做太危险的事。」

    「没关系,我也不是笨蛋,已经做好准备啦。」

    「哦,不愧是辉酱。那么,祝顺利!」

    「好的,谢谢。」

    跟朋友挥手道别后,新井学姐转身出了野鸟会的门。我和江户桥学长连忙跟了上去,只见新井学姐在门外稍稍驻足,打开记事本确认了一下刚才的记录,然后又马上阖上,向旁边的社团部室走去。

    「那个小本子上记了不少呢。」

    「嗯,新井最近似乎一直在私下打听偷拍照片的传闻。以她的性格,这是不能放任不管的事情吧。虽然不知道是被后辈拜托还是自发行动,但希望别演变成她独自应付不了的状况啊。」

    江户桥学长不安地叹了口气。与此同时,新井学姐敲响了「县立宇宙开发事业团」的门。

    「来了,哪位——啊,副会长?今、今年还没有发生过爆炸事故哦!上回整改之后,我们已经非常重视安全了,去年的试制机和相关危险品也全部处理掉了!所以……」

    「你干嘛这么害怕啊?今天我又不是来搞检查的。」

    「啊?那真是太好了。怎么,你有什么事要拜托我们吗?想在讨厌的人家里装TNT?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小份硝化甘油五百日元。」

    「你不是说没有危险物品的吗?算了,我今天是想问其他事,如果有线索,希望你能告诉我——」

    新井学姐一边露出亲切的笑容,一边拿出记事本。她面前那个散发着火药味的白衣男生抚摸着胡须显眼的下巴,疑惑地歪了歪头。

    ***

    「——也就是说,被认为是偷拍发生地的训练场里,根本找不到安装拍摄器材的痕迹?」

    「对,连设置那种东西的空间都没有。」

    「真的吗?不,我并不是怀疑阿尔玛。」

    「千真万确,我们部员全体出动搜寻过,但一无所获。是吧?大伙们。」

    穿着合身训练服的女生转头询问,各自在训练器材上锻炼肌肉的几名健壮男女都点头同意了。看到这一幕的新井学姐,严肃地皱起眉头,挽着胳膊开始思考着什么。顺便说一下,副会长现在访问的部室,已经是部室长屋的第十二个房间了——真是个热心的人。

    「现场不可能有拍摄器材,但却存在照片吗……这话在艺术体操部也听说过呢。虽然难以置信,但从不同的场所都打听到了这一特征——嗯,继续纠结拍摄手段也没什么头绪,不如直接进入下一阶段……?」

    一边来回翻动记事本,新井学姐一边小声嘟哝。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听,综合格斗研究会(据说人数少的格斗系社团以女子摔跤部为中心合并了)的部长一边反复举哑铃一边后悔地摇了摇头:

    「如果能让那个男生吐出是找谁买的就好了……今早偶然撞见那家伙拿着偷拍我的照片,一时火气上涌,没把握住逼问的分寸,结果让他晕了过去。中午准备再去保健室找的时候,那家伙居然申请早退了。看来我还是修行不足,得多加磨炼呢。」狮子岩阿尔玛部长放下哑铃,「啧」了一声。

    ——那个拿着偷拍狮子岩照片的男生,大概被修理得很惨吧。

    「嗯,但我并不同情他。」

    「当然。」

    江户桥学长回应了无意中流露出心声的我。漂浮在天花板附近,半透明状态的学生会长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像狮子岩这样坚强的女性真是太了不起了——但如果是比较懦弱的女孩,多半会留下心理创伤吧……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偷拍真是可恶。」

    「是吧……」

    俯视着和狮子岩交谈的新井学姐,我也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考虑,但如果被害者是小鼬的话——这样的假设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心里,感觉很沉重。换成是江户桥学长,最担心的则是经岛学姐吧。于是我随口问了一下,学长马上「嗯」地点了点头。

    「不过,特别担心某个学生,对学生会长来说可能是个问题。」

    「我不这么想。重视自己的女朋友是理所当然的。」

    「啊,那也是——等等,白冢!干嘛扯到这个话题上!」

    「啊?我就随便问问……」

    ——坦言喜欢的感情就好,没必要害羞嘛。于是我笑着说:「经岛学姐的模样也确实挺可爱的。」红着脸的江户桥学长一边叹气一边慢慢地左右摇头。

    「虽然经常被误解,但我并不是只被经岛的外表所吸引。头脑敏锐、知识丰富,总是充满着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和从容。这些都是我没有的要素,所以我从小学开始就……」

    「喜欢她。」

    「别说得太直白了!让人很难为情!」

    随声附和的瞬间,江户桥学长突然激动起来——

    「那个!尽管我不想被误解,但我也绝对不会否认经岛她姿容方面的魅力!那家伙真的——不,真的很可爱哦。尽管是孩子气的风貌,还总是大拉拉地穿着运动衣,但在我看来,她……」

    「不好意思啊,我总是大拉拉地穿着运动衣!」

    ——唐突的怒吼打断了江户桥学长的言辞。

    经岛学姐惊讶的声音随之传进了我们的耳朵:

    「……喂,江户桥家的照平君?也许你忘了,但你们的台词是会经由身体传到我们这边来的吧?所以,作为听众的小鼬,请发表一下感想。」

    「诶?嗯……那个……加油啊,照平。」

    用快要消失的害羞声音发出的声援,温柔地回响着。听到这句话的江户桥学长,大概是太不好意思了吧,双手捂住脸逃到了天花板的边缘。

    「……啊,学长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户桥啊,你可别真的躲起来哦?『寻找木乃伊却变成木乃伊』像个什么话?言归正传,新井的情况如何?」

    「如果是问新井学姐,她还在那里跟狮子岩同学说话——咦?」

    俯视着下方,我呆呆地张开了嘴——不知什么时候,副会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狮子岩及其部员们默默地努力锻炼肌肉。

    「糟了,我们跟丢了,怎么办?」

    惊慌失措的我向学生会长求助。稍微平复了心情的江户桥学长,一边倒悬漂浮一边抱着胳膊,开始嘀嘀咕咕地考虑:

    「从刚才新井打听的情报来看,如果那附近作为交易场所的话,难不成……?」

    ***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副会长,我没有私下卖照片。」

    一个穿着学生服的男子打开门,夸张地耸耸肩,露出做作的笑容。瘦长的身体和手脚让人联想到了枯树枝,尖尖的耳朵上挂着好几根棒状耳坠,五官线条鲜明的脸上浮现出瞧不起人的表情。老实说,是被要求画也不想画的家伙。

    我一边想着这样失礼的事情,一边俯视着,只见那名瘦高个回头问了句:「你们说是吧?」。

    靠近旧校舍、目前无人使用的部室楼内的一个房间,不知何时被搬进了几台台式电脑。于昏暗的光线下,电脑桌旁以及坐在靠墙的陈旧沙发上的一群男生,发出了嘲笑。地板上散落着烟头,除了从坏掉的窗户射入的夕阳以外没有照明。如果是懦弱的学生不经意闯入这里,大概会喊着「不好意思打扰了」而飞快逃走吧?

    「那我也问了好几次,并不介意再多问一次呢。」

    新井学姐保持着毅然的态度,重复着同样的话:

    「有证言说是在这附近买的。你们不经允许盘踞这个闲置的房间,还搬来电脑,能解释一下是在做什么吗?也许是想挣零花钱,但这做法属于最差劲的那一类呢。」

    「哈哈!被你这么说我也很无辜啊。我们只是一群随处可见的可怜又可爱的青少年。如果没有你和江户桥多管闲事,我们现在也能正常享受社团活动啊。」

    「所以你反倒把责任归咎到我头上啰,九头原?你原来的社团解体是你自作自受吧!」新井学姐站在门口,如此断言。

    瘦高个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发出露骨的咂嘴声。从口气来看,他好像对新井学姐和江户桥学长有什么怨恨。这样想着的我,试着问了一下漂浮在旁边的学长:

    「话说,这位和里面那些看上去像不良少年的,究竟是……?」

    「和新井说话的九头原,以及里面那些人,基本上都是过去在社团里作威作福的家伙。不过那个在角落里头也不抬摆弄电脑的长发男,我一时还没认出是谁……算了,简要说下他们『怨恨』的由来吧——去年,因为我和新井放宽了社团的设立规定,所以在全校范围内,很多学生与其呆在讨厌的地方,干脆自己建立了新的社团。在这种潮流中失去了自命不凡的基础,成为『孤家寡人』而导致原社团瓦解,最终什么地方都进不去的家伙们……就是这些人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和妖怪有关的人吧?」

    「嗯,实际上,好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们。」

    「是啊——但是,这周围为什么会有看不见的屏障呢?」

    伴随着夹杂不安的叹息,我环视着肮脏的房间——不,准确地说,是把房间围起来的『隐形墙』——虽然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我和江户桥学长的生灵进来后就无法再穿出了。而且,即使想和经岛学姐她们联系,跟肉体那边的通信也莫名被切断了。嗯,如果是不需要联系外部的情况,还不会这么着急,然而——

    「不管怎么看,这气氛相当不妙,真想赶紧叫人来啊……」

    我一边担心着新井学姐的人身安全,一边再次投下了视线。在明显敌意弥漫的氛围中,穿着水手服的女生依然与瘦高个(好像叫九头原)对峙着。

    「——我说,副会长。既然说到这个地步,那你有证据表明我们设置了摄像机什么的吗?」

    「没有,别说摄像机了,连设置的痕迹都没找到。」

    「那你还认为我们是犯人?哈哈!真是冤枉。」

    九头原的双眸流露出凶狠的目光,直刺向新井学姐。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丝毫不害怕的副会长是很了不起的,但我也知道这不是该佩服的时候。

    「新井学姐为什么会一个人来闯这种不良少年聚集地呢?」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新井不会贸然进这个房间呢……到底在想什么啊!她应该清楚胆量和鲁莽是不同的吧。」

    我和江户桥学长愈发焦躁不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忙,但灵体状态的我们没有任何力量;而且因为那个神秘屏障的效果,也无法呼救。拜托了,新井学姐,请不要再刺激这些家伙了!

    在这样恳求的我眼前,新井学姐继续像挑衅一样直视九头原——

    「现场确实没有发现拍摄器材和架设痕迹。但是——如果不用在现场架设也能拍的话?」

    「哈?你这优等生脑子坏掉了?说什么胡话?」

    九头原发出了轻蔑的冷笑。但新井学姐并没有胆怯,而是接着说:「如果是一年前的我,大概也不会往这方面考虑吧?但是,这所学校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呢,如今发生超自然事件我也不意外了。我不像经岛那样懂行,所以只是推测——比如,把自己的视觉从身体所处的空间内剥离出去,『飞』到很远的地方,还能与拍摄设备联动的能力,或者是这样的妖怪……」

    「喂喂,别扯了!」

    九头原先前充满从容的嘲讽笑容不知怎么消失了,脸上转而笼上了一层焦躁。不放过这一态度变化,新井学姐继续开口道:

    「如果不这么想的话,就没道理了。而且,你着急到那种程度,想必是——唔!」

    话说到一半的新井学姐突然沉默了——不,是被什么隐形的东西强制阻拦了。尽管我努力凝神也看不见,但新井学姐那反应无疑是被什么堵住了嘴!

    「那家伙果然能操纵妖怪!可恶,还有这个屏障……!」

    江户桥学长一边悔恨地握着拳头,一边咬牙切齿。在无言地点点头的我的视线前方,九头原从口袋里掏出小型数码相机,狞笑道:

    「哈!真是的,直觉太好了,副会长!没错,确实如此,我有七十五只『眼睛』。平时看不到形体,但是可以自由地远程操作,甚至还能直接把影像传给电脑呢。真的,我都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原理呢。」

    这样说着,九头原随意按了一下身后一台电脑的键盘,亮起的屏幕中,女子更衣室和各教室的影像有节奏地切换着。原来如此,如果有这样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什么隐蔽摄像机。在我不由得接受的同时,九头原向前走了几步,逼近了新井学姐。

    「顺便说一下,副会长。这些家伙也有这样的使用方法哟?」

    尖尖的指甲咔嚓地弹了一下棒状耳坠,瞬间,堵住新井学姐嘴巴的东西——借用九头原的话,是他的「眼睛」——带着颜色和形状实体化了。从九头原脚下的影子中,同样的东西也大量涌出。颜色是黑土一样的黑色,外表如同粗糙的树皮、直径5厘米左右的细长身体,别说眼睛了,什么器官都没有。

    这些仿佛「蠕动的树枝」的奇异妖怪,迅速包围并缠上了新井学姐的身体。面对这异样的景象,奋力扭头把缠在嘴上的怪物挣脱掉的副会长只是大口地喘着气。

    「快逃啊,新井!」——然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根本听不到学生会长焦急的呼喊。

    「可恶!江户桥学长,我们能转移到别人身上吧?!」

    「你说什么?能做到那种事吗?」

    「不试一下就不知道!那么——啊?不行吗!」

    虽然试着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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