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数众多的魔法阵飘浮在空中。
紧接着,地鸣声震荡着溪谷,恐怖咆哮挤压着空间。
格伦戴尔──体型约是人类三倍大的巨型魔物正在大闹。
它有着与山羊相似的丑陋面孔,血盆大口里露出锐利獠牙。
猩红的眼珠游移着威吓四周,并随着骇人的咆哮声喷溅着唾沫。
其粗壮手臂产生的风压强烈到足以把个子小的人吹跑。
然而,从这可怕的庞大身躯中应该爆发出的强大力量却不见踪影。
原因很简单。
因为藤蔓缠绕着其四肢,封住了它引以为傲的臂力。
「发射!一口气解决它!」
红发少女一声令下,飘浮在周围的魔法阵一齐射出魔法。
换言之──这是集中炮火。
火、风、水等各种魔法接连不断地冲撞格伦戴尔。
猛烈的攻击交织在一起,色彩缤纷的爆炸烟雾笼罩了它。
不久后烟尘散去,格伦戴尔虽血流如注,却依然活蹦乱跳。
纵然其生命力惊人,但红发少女──卡莲美丽的侧脸毫无忧色。
「唉呀……没能解决掉吗?」
她的身型纤细,穿着一身以红色为主轴的轻便装束。
娇嫩的肌肤白皙细致,稚气尚存的精致五官让见者无不惊艳。
与其发色一样,那双红瞳清澈得犹如宝石,透露着坚定的意志。
无论男女老幼都会赞叹的容貌,与女神相比也毫不逊色。
「嗯,怎么办呢……」
她为难似地露出苦笑,搔着脸颊的模样甚至显得有些从容。
格伦戴尔对她发出咆哮。也不知是屡次的攻击使它恼火,还是剧痛所引发的反应,那张丑陋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紧接着,它挣脱了舒勒们的束缚,庞大身躯展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开始在大地上疾驰。
见格伦戴尔怒吼着直冲而来──
『莱勒,非常抱歉!我们下一击一定会解决它!』
其中一名舒勒焦急地喊道,但卡莲摇了摇头。
「不。已经够了,你们退下吧。」
继续让舒勒们战斗的话,可能会有人受伤。
想弥补失败的精神值得赞赏,但过于逞强并不值得夸奖。因此,卡莲判断这里就是介入的时机。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卡莲并没有责备那些未能打败格伦戴尔的舒勒们,而是微笑着看向身边的青发蓝眼美女。
「艾莎,麻烦你挡下它。」
「知道了。」
静谧的美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词汇能用来形容其完美的容貌。
她的肌肤白皙到青色静脉清晰可见,性感的身材与大胆暴露的服装相结合,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但由于其容貌过于端正,优雅气质比起妖艳更胜一筹。
让人感到冰冷的青发蓝眼可能也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印象。
如此美丽的女性──艾莎眯起眼睛,举起自己擅长的弓。
「射手之空逆转,千手之箭倾泻,无人嘲弄,无人絮叨,依循吾意──」
在咏唱的同时,箭从艾莎的手上离弦而出。
「化为贤者之镜──『愚者冻结』。」
就在她念出魔法名之际,箭矢刺穿了格伦戴尔的双脚。
刹那间──白烟袅袅升起。
格伦戴尔瞬间从脚尖一路冻结到了脖子。
不久它就动弹不得,丑陋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面对陷入混乱的魔物,卡莲握紧自己拿手的长枪。
「通通让开!」
『不妙,会被卷进去!』
『快离开!不要挡住射线!』
舒勒们听到卡莲的命令后有些慌乱,但依然乖乖从命。
卡莲立即摆出投掷姿势,注视着出现在中央的射线。
「鲜血沸腾,肉身烧灼,骨头碎裂,灼热化为苍火铭刻大地──」
卡莲扭转腰部并挥动手臂,气势万钧地射出了长枪。
「捕捉万象吧──『炎狱』。」
缠绕着熊熊烈火的长枪轻易地贯穿了格伦戴尔的胸口。就在它身体被贯穿的瞬间──苍焰冲天而起,巨大的身影舞动着倒在地上。
『……不愧是莱勒。』
『莱勒……果然很厉害。』
确认魔物死亡后,周围传来夹杂着敬畏的窃窃私语。
「也不过如此嘛。」
听到舒勒们的赞美声,卡莲得意地挺起胸膛哼哼一笑,并朝天空伸出手臂。于是那把扔出去的长枪神奇地回到了她的手上。
「您表现得相当出色──不过,素材没问题吗?」
「放心,我稍微限缩了魔力,皮肤可能会烧焦,但内部应该没事。」
听到艾莎担忧的询问,卡莲如此回答后打了个响指。
在地面熊熊燃烧的苍焰瞬间熄灭,露出被烧焦的格伦戴尔。
「……卡莲大人,您的魔力控制真的进步了呢。」
艾莎佩服似地连连点头。看到她的反应,卡莲害羞了起来。
「你看,因为有阿尔斯可以参考嘛。看到他在眼前那么巧妙地运用魔法,就会浮现一种『我也可以』的念头。」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用格伦戴尔来练习控制魔力吗?」
「就是这样。而且我也在练习废弃咏唱。我也有在成长喔。」
卡莲对艾莎俏皮地眨了眨单眼,然后朝着自己所率领且正在周围待命的『维尔特公会』的舒勒们下达命令。
「各位~我想它应该已经死了,但还是要先确认一下喔。」
此话一出,打算收集素材的众人纷纷靠近格伦戴尔。
在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互动。
「……真是场精彩的战斗呢。」
说话者有着一头黑发与左右异色的双瞳,以及让人预感他将来会成为美男子的五官,他大胆无畏的表情给人一种成熟的印象,但因为稚气尚存而散发出奇妙的气氛。这名黑衣少年被亲近的人们称作阿尔斯。
「印象中……按照魔法协会的判定标准,格伦戴尔的讨伐难度是4级吗?」
「好像是。顺带一提,阿尔斯上次独自击败的公蝎尾狮,讨伐难度似乎是5级。」
回答阿尔斯问题的是一名银发的美少女。
「……既然你跟双方都战斗过,能分辨出其实力差距吗?」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便是清新脱俗。
其美貌就连女神会自叹弗如。气质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绝世佳人。她全身上下毫无缺点,就连完美一词都不足以形容,这种无法言喻的秀丽外貌洋溢着任谁都会回头看的魅力。
「嗯~如果能单纯比较的话就好了……」
阿尔斯在上次远征中打倒的公蝎尾狮被魔法协会指定为讨伐难度5级,听说其标准是A级魔导师难以单独击破,必须多人才有办法讨伐。
「但我不觉得公蝎尾狮有那么大的威胁性。或许也有个体差异吧。」
阿尔斯从自己用来当椅子的魔物──比卡莲等人先击败的格伦戴尔尸体上跳下来,用手背敲了敲那具庞大身躯。
「而且这家伙是跟尤莉亚一起打倒的,无法轻易做出比较。」
「原来如此。那如果又出现格伦戴尔,下次要不要试着单挑?」
「那好像也不错。」
正当两人交谈时,一名女性走过来打岔。
『阿尔斯先生,方便进行解体作业了吗?』
「可以,抱歉阻扰到你了。」
『不会不会,我很快就能将它解体。』
跟阿尔斯打招呼的是『维尔特公会』中被称为『运输者(supporter)』的舒勒。
他们主要拥有【皮包】、【布袋】这类收纳素材的【空间】系天赋,在魔导师当中也是受到重视的职业之一。此外『运输者(supporter)』还掌握了解体魔物的技术,是在『失落大地』冒险时不可或缺的存在。
当阿尔斯他们眺望着的『运输者(supporter)』的解体作业时──
「姊姊~这边交给你们,一切都还好吗?」
卡莲挥着手靠了过来,尤莉亚张开双臂笑着迎接她。
「是啊,也没有受伤。」
「不愧是姊姊!」
见卡莲一把抱住尤莉亚,阿尔斯露出苦笑。
这是因为她爆发出对姊姊的爱,像往常一样地开始喊「不愧是姊姊」。
「啊~……这是时隔数小时的姊姊成分。」
「呵呵,卡莲不管过多久都是个撒娇鬼呢。」
据卡莲说,把脸埋在胸口深深吸气,在不被察觉的程度上舔拭皮肤。
这么做似乎就能混合着不可思议的甜味来摄取姊姊的成分。
阿尔斯很惊讶居然有这种成分,曾多次在尤莉亚的协助下尝试过。然而,拥抱这种动作却出乎意料地难以控制力道。
阿尔斯每次都用力过猛把尤莉亚推倒。
不过凡事熟能生巧,如今他已经能以自然的动作拥抱她了。但可惜的是,他还是无法体会什么叫做姊姊成分。
因此阿尔斯得出结论,这是只有卡莲才能感受到的神秘成分。
「呵呵,因为阿尔斯很努力的关系,我什么也没做。」
听到尤莉亚的谦逊之词,阿尔斯打断思绪,加入两人的对话。
「没这回事。如果没有尤莉亚的剑技,根本无法砍下格伦戴尔的脑袋。」
「咦……阿尔斯的短剑还没回来吗?」
卡莲尽情享受着尤莉亚身上的香味,带着满足的神情歪头询问。
「我在远征前去过一趟〈狗獾巢穴〉,但好像还要一段时间。」
他平时都会在腰间插着两把短剑。
但短剑现在并不在他身边。原因是约在一个月前,他与『帝国五剑』的『第五席』亚伯特战斗时折断了。
原本以为只能买新的替换,但制造者说断口很平整所以还能修理。因此在修理结束前,一直都寄放在店里,还没回到他手上。
「印象中那是青铜制的──最便宜的短剑吧?买新的不是更好吗?我记得在上次远征时给了你不少酬劳,你怎么不用?」
「……我手头已经没钱了。」
阿尔斯有些哀愁地嘟哝道。
他确实拿到了相当丰厚的酬劳,然而为了尤莉亚的礼物、艾莎的玩偶费、与卡莲共游商业区的餐饮费等,跟她们的交际费用几乎耗光了酬劳。
「唉……阿尔斯,没想到你花钱还挺凶的。」
「是、是啊。」
然而,这种话不可能在本人面前说出来──而且卡莲曾教他,男人为了钱翻旧帐会被怀疑没有常识──所以,阿尔斯只能含糊笑着带过这个话题。
「而且这只是因为我没有妥善使用短剑。修好后下次一定会好好运用。」
倘若当时能更巧妙地控制魔力,就没必要把短剑送修了吧。
肯定是自己的实力还不到位。即便是最廉价的青铜短剑,也要运用自己的魔力使其坚韧度足以与最高级的矿石匹敌,才能接近魔帝的水准。
「而且,我必须让自己用青铜就能斩断任何东西才行。」
「呃……斩断任何东西吗……我很惊讶阿尔斯能轻松说出这种话。」
倘若像阿尔斯所言,能用青铜斩断任何东西的话,就不必辛苦挑选矿石,也不用依赖铁匠吧。但因为做不到这一点,人们才会追求名匠的作品,憧憬着用高级矿石打造的武器。
阿尔斯也许是说出他自己的理想,但在卡莲看来,这只是天方夜谭。所以也难怪她会露出感到傻眼的表情。
「另外还有很多该做的事。这也是为了超越『魔法之神髓』。」
「『魔法之神髓』吗……我也正在帮你调查,但并没有什么特别收获。」
关于世界最强的魔导师──『魔法之神髓』的情报非常少。
虽有传闻说他可能藏身于魔法都市里,然而就连阿尔斯的天赋【听力】也找不到他,所以那很有可能只是个谣言。
「反正时间多得是。我会慢慢找。」
与被幽禁的时候不同,如今他是自由之身,所以时间很充裕。
现在还不到着急的时候。
当他开始挑战魔法都市的强敌──诸位魔王之际,对方自然会现身吧。
「在那之前,我会先在『失落大地』增强实力,怀抱期待提升位阶。」
隶属于魔法协会的魔导师会被授予十二种位阶。
所有人一开始都是从第十二位阶『王位(Regalia)』开始,透过达成魔法协会发布的委托等方式提升位阶,最终以成为魔王──第一位阶『绝位(Lucifer)』为目标。
前些日子,阿尔斯已经去巴比伦塔的服务处完成申请,正式成为魔法协会旗下的魔导师。当然,阶级是最低的第十二位阶『王位(Regalia)』。
阿尔斯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就是其证明。
这枚戒指是由巴比伦塔的服务处所提供的。它就像是表明属于魔法协会的身分证明,上头附有一颗代表第十二位阶『王位(Regalia)』的宝石──堇青石(lolite)。
顺带一提,可以从戒指、手镯、项圈、项炼、耳环这五种饰品当中挑选。而在这个前提下,阿尔斯会选择戒指是有原因的。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尤莉亚,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有相同之物。
简单来说,在尤莉亚的强烈要求下──迫于某种不容妥协的压力,两人戴上了同样的戒指。
至于为什么会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呢?
『同时期获得戒指的男女在习惯上会相偕戴在左手无名指。这是常识。』
因为尤莉亚一本正经地这么告诉他。
当然,阿尔斯曾跟卡莲确认这是否真的是常识。当卡莲看到姊姊的脸后,抽搐着脸颊猛点头,所以肯定不会错吧。
「那么,你已经习惯中域了吗?觉得应付得来吗?」
卡莲的话让阿尔斯回过神来,他微微点头。
「嗯,大概吧。中域都是像格伦戴尔这种讨伐难度4级的居多吧?」
『失落大地』幅员辽广,所以被划分成好几个领域。
『低域』以讨伐难度2~3级为主,而『中域』则以5~6级的魔物居多。
此外还有『高域』和『深域』,愈往北方的区域就有愈强大的魔物栖息。而阿尔斯他们现在所在位置被称为『中域』,是卡莲他们『维尔特公会』平时当成狩猎场的地方。
顺带一提,上次的远征──阿尔斯和卡莲一行人去狩猎的场所是低域。
阿尔斯独自铲除的那只公蝎尾狮是一种被称为领域主的头目怪物,其讨伐难度被设定为5级,比低域的标准值还要高。
「没错。但从这里再往深处走的话──就是与高域的境界线,5级的魔物会增加,中域的领域主也会在附近徘徊,因此必须小心。」
「中域领域主的讨伐难度是?」
「7级。不过我们公会的实力也变强了,挑战一次也未必不可。」
卡莲略显犹豫地说道,艾莎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我们尚未做好准备,请您还是放弃挑战领域主吧。」
「哎呀,艾莎。格伦戴尔的解体作业结束了吗?」
「是的。因为损伤部位很少而采集到大量的素材。装载量也到达极限了。所以,我认为这次远征最好在此告一段落。」
「既然『运输者(supporter)』这么说的话也没办法,那就在此结束吧。」
「遵命。我会依序让他们收工。」
「嗯,拜托你了。」
目送前去指挥舒勒的艾莎离开后,卡莲转身面向阿尔斯。
「阿尔斯,之前我交给你的传送戒指有带来吗?」
「嗯,我有好好戴在手上。」
阿尔斯的左手中指上也戴着一枚戒指。
那是卡莲在上次远征时给他的,可以用来返回本部的〈灯火姊妹〉。
魔石上被赋予了『传送』魔法,戒指上刻着返回目的地的座标。
「那么,你就挑自己喜欢的时间回来吧。」
当卡莲这么说的时候,周围的舒勒们已经开始陆续返回。
「那我们公会再见吧。」
最后尤莉亚挥挥手,消失在阿尔斯的面前。
原本喧嚣热闹的场所顿时陷入沉寂,洋溢着一股荒凉的气氛。
「我也回去吧……」
正当阿尔斯打算对戒指注入魔力以踏上归途时──
『────没有。』
「…………嗯?」
虽然音量微弱,但【听觉】听到了声音。
他不可能听错──所以,阿尔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溪谷的路本就崎岖不平,再加上昨晚的雨,使得地面相当泥泞。
尽管如此,阿尔斯依然用轻松自在的表情朝着目的地前进。
随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河流。
这是条寻常可见的狭窄河流,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昨晚的暴雨使其水位高涨。
阿尔斯四下张望,发现远处有东西被冲上河岸。
「咦……那难不成是传说中的人鱼吗?」
卡莲曾告诉他『失落大地』上栖息着人鱼。
据说他们的长相接近人类,具有智慧,也能说人类的语言。
由于其容貌美丽又是稀有种族,经常被虎视眈眈,所以很少出现在人类面前,但听说偶尔会在河水高涨时被冲到河边。
「不过,总觉得好像不是。」
卡莲说过人鱼拥有和鱼一样的尾巴,但眼前这个生物的下半身却有两条与人类一样细长的腿──也就是说,倒在阿尔斯面前的女性不太可能是人鱼。
「……那么,她是人类吗?」
她湿漉漉的粉桃色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五官端正到会让人误认成人鱼。但她看起来很虚弱,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毫无生气。
「……这是……」
阿尔斯弯下腰看向女性的脸,诧异地皱起眉头。
因为倒卧在地的女性额头上长着两根角,两角间的浏海有部分染成了黑色。当他把脸凑近想仔细观察时,女性的眼睑忽然睁开了。
尽管身体虚弱无力,那双绿眸却意外地炯炯有神,朝他投来犀利目光。
「还没有……还没有……紫苑是!」
她伸手抓住阿尔斯的胸襟,使劲将他扯近自己。
尽管如此,从她身上却感觉不出任何要伤害他的杀气或杀意。
于是阿尔斯决定不做抵抗,冷静应对。
「紫苑?那是你的名字吗?还是别人的名字?」
蕴藏在她绿眸中的是执念,那是阿尔斯熟悉的颜色。
这让他感到怀念。
他想起自己当初被幽禁时也有着同样的眼神。
然而,她并没有回答阿尔斯的问题,再次失去了意识。
「好吧……在考虑该怎么办之前──」
阿尔斯缓缓起身,目光从女性身上移开,转身望向背后的森林。
「──好像有客人呢。」
他的天赋【听觉】听见多个脚步声,随后从林荫间走出一群人类。
对方一共有六个人。虽然有人轻装有人重装,服装风格各异,但无疑都是魔导师。
他们围成一圈逐步靠近阿尔斯,堵住了他的去路。
『那名女性是我们的舒勒,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正中央的男人作为代表走上前来,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身上的气氛却有些可疑。
「没有能证明的东西吗?」
『很不巧没有。但我想等她醒来以后,自然会认得我们……』
嘴上说着是自家的舒勒,却不肯出示证明所属公会的信物。
「是吗──不,我已经得到足够的证据了。」
以自己用【听觉】听到的话来判断,对方肯定是在撒谎。
「你声调稍微变高了。如果想说谎,你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你说什么──!?』
「你们人数比较多。所以让我先出手吧。」
不等面露动摇的男人说完,阿尔斯就盖过他的话,将手往他眼前一伸。
「『冲击』。」
『呼咕!?』
遭到魔法直击的男人飞了出去,沿路撞倒树木消失在森林深处。
其余五名魔导师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伴被黑暗吞噬的景象。随后,他们怒气冲冲地瞪向阿尔斯。
『难道你要对付我们这么多人……你疯了吗!』
阿尔斯平静地看着这群气愤叫嚣的魔导师,耸了耸肩。
「老实说,我也不晓得自己实力到哪个程度。」
先前对上亚斯帝国那群魔导骑士时也是如此。
『冲击』的威力本该只有吓阻的程度,然而每次对手都会被他轰飞出去。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但这种情况让他无法确切掌握自己的实力。
不,正确来说是无法客观评估。
所以,他为了知道自己目前的程度,甚至还不顾危险跟『帝国五剑』的『第五席』亚伯特战斗。但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对方似乎是因为家世被选为『第五席』,是否有相应的实力也是个疑问。
虽然与许多敌人交手过,但阿尔斯依然无法衡量自己的实力。
『你、你在说什么?』
突然听到他说出令人费解的话,魔导师们神情迷茫地游移着视线。
阿尔斯朝他们露出带着自嘲的苦笑,在眼前摆了摆手。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阿尔斯坦率地道歉后,依序审视剩下的五名魔导师。
「那么,你们有何打算?」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们会放过你吗!』
眼前这群人跟刚才打倒的男人实力差不多。阿尔斯如此推测。
按理说对方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但不晓得是愤怒使他们无法正常判断情势,亦或是有不能撤退的理由,不管怎么说,看来战斗是无法避免的。
『你在笑什么?』
「啊~……被你发现了?抱歉,我并不是在笑你们。」
阿尔斯也有自觉,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
「因为我之前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当初帮助尤莉亚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况。
由于想起当时的事情,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所以,你是不打算交出「黑猫」吗?』
对方或许是无心之言,但阿尔斯的【听觉】并没有听漏。
毫无疑问,他们认识这名倒在地上的女性。
但与其说是同伴,不如说是她的敌人。
因为当他们提到『黑猫』时,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厌恶。
连阿尔斯也能察觉出他们那股类似杀意的情绪,强烈到让人不容忽视。
「嗯,你们这种反应让我对她更感兴趣了。所以我不能交出她。」
『是吗……看来只能凭实力硬抢了。』
这五名魔导师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将阿尔斯视为必须铲除的敌人。
阿尔斯并未摆出战斗架式,一派自然地站着。但他目光始终谨慎地注视着敌人,抢先一步张开口。
「『音速』。」
举例来说,在尤莉亚的天赋【光】中有一个名为『光速』的魔法。
那是能赋予使用者绝对速度的魔法,甚至让人产生世界时间停止的错觉。
阿尔斯曾利用【听觉】魔法中的『复声』,使用过一次尤莉亚的『光速』。自从知道这招很有用后,他便从自己会的魔法中寻找是否有类似的招式。而他发现的就是这招『音速』──虽然比起尤莉亚的『光速』略显逊色,但也能给他充分的速度。
他的速度之快让眼前的敌人面露震惊之色。
「『冲击』。」
阿尔斯没有丝毫犹豫。他神情淡漠地用魔法把敌人轰飞。
敌人无法应对阿尔斯的速度,只是满脸错愕地被黑暗蔓延的树林所吞噬,消失在森林深处。
当魔法效果结束后,只剩下一名敌人。
『那、那是什么魔法……是【疾风】天赋吗?』
「不,我拥有的不过是一种让听力变好的天赋。」
『听力变好!?你、你胡扯!从来就没听说过有那种天赋!』
见敌人怒不可遏,阿尔斯眉尾下垂,显得很困扰。
「我只是实话实说……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怀疑。」
当别人听到阿尔斯的天赋时,分别会展现三种反应:生气、大笑或同情。不过,大多数都与眼前男人的反应一样──很多人往往会觉得被愚弄而生气。
「对了……我刚想起一个想尝试的魔法。陪我试试吧。」
『你以为这么说会有人特地站着等吗?』
其实并不需要让他等。但阿尔斯也不觉得有必要特地告诉他这件事。
「『风声鹤唳』。」
只要他废弃咏唱,无论对方是多么老练的魔导师都无力回天。
一旦魔法发动,对方就只能防御而别无选择。
确认魔法阵出现后,阿尔斯背对着敌人迈开步伐。
『什么……你夺走了我的视力吗!?』
身后传来愕然的声音──看来魔法已经生效了。
在阿尔斯的背后,敌人正捂着自己的脸,一脸震惊。
不过,对方或许并非第一次遇到失去视觉的情况,只见他立刻压低姿势,做好警戒周围的准备。一连串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破绽。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
『你觉得这样就压制住我了吗?以为我被夺走视力就会害怕吗?』
敌人愤然怒吼,但阿尔斯头也不回。
『小子,少瞧不起人──你的大意将会招致失败。』
敌人举起手杖,朝着阿尔斯开始咏唱。
『苍穹泉涌,干渴之舌,润泽沙漠,悬则为气,落则为水,充盈虚空──』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咏唱,水蓝色的线条在空中描绘出流丽的纹路。
『沉溺于天空吧──「绝地迅水」。』
巨大的水块从魔法阵中气势汹汹地猛然喷出。
然而,它飞向了跟阿尔斯所在位置截然不同的方向。
『怎么样!这就是我身为B级魔导师的力量!』
背后传来一阵喜孜孜的声音。
是那么厉害的魔法吗?阿尔斯停下脚步回头观察。
「什么嘛……只是『绝地迅水』啊,那个魔法我已经知道了。」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即失去兴趣继续往前走。
然后,尽管他明白敌人看不到自己,但仍像是要引起对方注意般地朝背后挥了挥手。
「还有,魔法不一定只有一种效果。『风声鹤唳』并不是只会夺走视力。用幻听让敌人陷入混乱──『错觉』才是这个魔法真正的精髓。」
那个魔导师将一直跟幻觉战斗下去,直到魔力枯竭吧。
「……好了,回去吧。」
阿尔斯重新走向倒卧在地的女性,然而──
「唉……这是怎么回事?」
那里没有女性的身影,只有一只『黑猫』。
她已经变成了一般人听到猫以后都会联想到的宠物外型。
*
『维尔特公会』的本部〈灯火姊妹〉的地下二楼。
此处有一个被称为『回归之间』的场所。
虽然是个单调的石造房间,却有一个正如其名的特征。
这个房间里刻有一个用来从『失落大地』返回的魔法阵。
「阿尔斯……是不是遇到什么状况了?」
银发美少女──尤莉亚正忧心忡忡地凝视着那个魔法阵。
「也才过五分钟吧?等一下他就会回来了啦。」
坐在房间入口处石阶上的卡莲一脸无奈地回应。
「可是……已经过了五分钟喔?」
尤莉亚双手交握,神色不安地望向卡莲。
「会不会是传送戒指坏了,导致他无法回来?」
「嗯……虽然不知道他用过几次,但我想坏掉的可能性不大。照理说那能使用超过三十次。」
卡莲边说边拿出传送戒指。
在房间里安装的魔石灯的照射下,镶嵌在戒指上的魔石发出黯淡光芒。
帮这颗魔石赋予『传送』魔法的是拥有【赋予】天赋的魔导师。
当然,根据魔导师的技术,魔石也有可能用个一两次就坏掉,但卡莲委托的魔导师是行家,不可能提供劣质品。
「说不定……他是跑去寻找卡莲大人之前提过的人鱼了呢?」
艾莎介入她们的对话。她跟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表示:
「因为卡莲大人利用阿尔斯先生不谙世事,对他灌输了一堆夸大的故事。他似乎对人鱼的故事很感兴趣,这次远征的地点也离河很近。」
「唉~不会吧……艾莎真的觉得阿尔斯去找人鱼了吗?」
「是的,我认为很有可能。」
艾莎点头,尤莉亚也露出严肃的神情,以手指按着嘴唇。
「的确……这很有可能。阿尔斯因为被幽禁的影响,有时候会表现出非常孩子气的一面。他应该是把卡莲的谎言当真了吧。」
「姊姊,等一下!」
卡莲大声抗议,站了起来。
由于石造房间的回响,她的声音出奇地响亮。
不过卡莲毫不在意,接着说道:
「不准这样污蔑我!我可没有说谎!」
卡莲看起来气愤难平,但尤莉亚等人早就察觉到她只是在演戏。每当她像这样大声嚷嚷,以夸张的肢体动作表达情感时,往往都是想趁势逃避责任。
尤莉亚看穿她明显的意图,叹了口气,然后淡定追问道:
「在人鱼面前掉落铜币,就能交换成金币或银币。像这种天方夜谭,难道不是谎言吗?」
「这、这不是说谎,只是在开玩笑啦。」
「你这孩子总是爱诡辩……说到底,人鱼也不是那种愿意与人交换金钱的温和生物。」
因外观像人而被称为人鱼的高智慧生物确实存在。
但当其拥有接近人类的智力时,就已经超越魔物的范畴。
──魔族。
人们带着畏惧如此称呼这个与人类敌对的种族。
他们是在一千年前出现的。
在魔帝与众神交战的大陆北部──『失落大地』的战场遗址中残留的魔力堆积,给后世的人们带来各种各样的影响。
也不知是魔帝的怨恨,还是众神的愤怒,原因虽然不明,但这些残存魔力却变成危害人类的毒药,随着时间流逝生出了魔物,人们开始称之为瘴气。
最终,魔物开始源源不绝地出现,破坏精灵栖息的森林,蹂躏矮人居住的山脉,越过山谷摧毁人类生活的城镇。这些拥有恐怖力量的魔物,在累积智慧进化成魔族后,以压倒性的力量将人类驱逐出大陆北部。
如今魔族已然成为『失落大地』的支配者,他们以『深域』作为根据地,变成阻碍人类进出的存在。
每隔一段时日,这些魔族会像是在消遣时间似地从『失落大地』跑出来,不分青红皂白攻击人类国家,屡屡引发轩然大波。
「姊姊,你见过魔族吗?」
「没有……不过,光听传闻就能感受到其威胁性。」
「我曾经见过一次。」
卡莲看到魔族是在三年前她首度造访魔法都市的时候。
对于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而言,这是一次极其恐怖的经历,也成为她难以抹灭的回忆之一。卡莲头一次看到的魔族,即使被数十名魔导师包围,依然有如天灾一样,大肆摧毁了周围的建筑物。
「我什么也做不了。光是看着就竭尽全力,直到魔族被讨伐,我始终都在瑟瑟发抖。」
卡莲彷佛为过去的自己感到羞愧,脸上浮现苦涩的神情。
「……卡莲大人。」
艾莎知道当时的卡莲,不禁露出担心的模样,但可能是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她只是呼唤其名,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这时,房间中央的魔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
当光芒收束后,三人翘首以盼的对象出现了。
「阿尔斯!」
尤莉亚一看到阿尔斯就朝他跑去。
看到姊姊那副模样,卡莲苦笑着站起身来。
「你也太慢了吧。到底去做什么──」
卡莲的话音戛然而止,在她视野里的尤莉亚也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阿尔斯怀里的生物。
「……这还真是奇特。」
艾莎似乎也察觉到了那个异质的存在,顿时一扫先前的气氛,有些警戒地眯起眼睛。
「阿尔斯,那是从哪里捡来的?」
卡莲代表众人发问,声音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她指的当然是阿尔斯怀里的生物──
──『黑猫』。
「嗯?哦,很稀奇吧。」
岂只是稀奇而已。那正是她们刚才在讨论的话题。
阿尔斯并未察觉到房间里紧绷的气氛,一脸纯真地望向她们。
然而,知道那只猫实为何物的卡莲等人却因极度紧张而神情僵硬。
「阿尔斯,你冷静听我说──」
汗水顺着卡莲的脸颊滑落。她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还不要紧,一边以坚强的意志压抑住过去的记忆。
尽管如此,她数度张口又阖上后,才挑选词汇小心翼翼地道:
「那是魔族……你先把它放在地上,离它远一点。」
魔族一旦变成人形将会相当难缠,不过该说幸运的是……它目前还是比较容易对付的魔兽型态。
而且虽然不晓得它是昏倒还是在睡觉,但趁现在解决掉,便能在毫无伤亡的情况下断绝后患。
眼看卡莲等人紧张到极点,抱着魔族的阿尔斯却一脸茫然。
「……阿尔斯,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嗯,我有在听。这果然是魔族呢。」
阿尔斯一如既往地悠哉,彷佛事不关己般点点头。
卡莲哑然,对于阿尔斯居然能如此冷静感到惊愕。
「……你明知道却还带回来吗?」
尤莉亚代替愣在原地的卡莲问道。
就连尤莉亚也掩饰不住惊讶,双眼圆睁看着阿尔斯。
「是啊,因为很稀奇。我听说不会有『漆黑』的动物。」
直到千年前,这个世界上都不存在『漆黑』的动物。
不过,据说魔帝与众神战争遗留的瘴气让『漆黑』诞生了。
被瘴气污染的动物变成『漆黑』后,随着时间推移就会转化成魔物。
尽管非常罕见,但其中有些魔物甚至会进化成魔族。
瘴气的影响并不仅限于此,还波及到了人类。
发色和瞳色带有『漆黑』的人类开始诞生。
而这些天生带有『漆黑』的人们几乎总是拥有『无能』天赋。再加上发现让人忌讳──操纵死者的【死灵】天赋后,『漆黑』不仅被视为无能的代名词,更被视为与魔族相近的象征而遭到厌恶。
实际上瘴气是否会导致『漆黑』,其因果关系目前尚且不明。不过,被瘴气污染的生物会变色也是事实,除此之外的动物不会带有『漆黑』。
「所以看到『漆黑』的动物不可贸然接近。首先该怀疑是魔物或魔族。」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把它带回来……」
尤莉亚面露愕然,觉得很头痛。
卡莲用眼角余光看到姊姊这罕见的模样,颇有同感地点头。
她明白姊姊的感受。就连卡莲都充满想要怒吼的心情。
通常来说不会有人明知故犯,把身为人类公敌的魔族捡回来。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必须立刻处理掉它吧?」
保护与藏匿魔族是重罪。
这不仅仅是魔法都市,而是世界各国都会遵守的严格国际法。
所以如果被魔法协会发现他们藏匿魔族,不仅公会将面临解散,卡莲等人也难逃极刑,舒勒们也有可能被连坐问罪。因此在人类国家境内发现魔族就该立刻杀掉,这是这个世界的常识。
卡莲手持爱枪,但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因为阿尔斯仍一派悠哉地歪着头。
「一般情况下或许是该那么做。但我觉得这家伙并不危险。」
阿尔斯边说边抚摸着那只让大家胆颤心惊的魔族。
虽说是魔族,但除了外观『漆黑』这点,它与随处可见的猫并没有两样,所以让卡莲不由得觉得有点羡慕。然而与其可爱外表相反,当它一旦苏醒后,将会对周围散布被喻为天灾的破坏力。
「你有什么依据能说出这种话?」
她有满腔的疑问,阿尔斯在回来前究竟遇到什么情况,为何会发展成捡回魔族的事态?
而且店面好不容易在几天前刚修好。要是又被破坏就欲哭无泪了。
「我的【听觉】就是依据。我在捡到她之前曾听到──」
阿尔斯话说到一半停住,望向自己的臂弯里。
「哦,看来你醒了。」
阿尔斯开心地对怀里的『黑猫』说道。
『黑猫』缓缓睁开眼睑,露出翠绿的双眸。
仅仅看了一眼,卡莲便寒毛直竖。
「真的假的……阿尔斯,快离开它!」
除了阿尔斯以外,所有人都拉开了距离。
由于房间不大,想要保持安全距离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在本能的引导下,卡莲等人还是通通往后跳开退到墙边。
『黑猫』以轻盈的动作从阿尔斯的怀里跳到地上。
在一阵寂静后响起一道微弱叫声──随后光芒笼罩了『黑猫』的全身。
光线强烈到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汹涌的魔力瞬间充盈整个房间。
当卡莲等人再次睁眼时,那里伫立着一个美得令人屏息的女性。
她的粉桃色头发在昏暗的房间里依然闪耀着光泽。容貌与天生丽质的精灵相比也毫不逊色。线条优美的五官带有一种虚幻飘渺的美丽。
虽然额头上那两根魔族特有的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这绝非缺点,反而充分衬托出她的魅力。
「这里是……紫苑为什么会在这里?」
魔族似乎因头疼而皱起眉头,她捂着自己的脸盯着卡莲等人。
「你们是谁?你们对紫苑做了什么?」
也不知是刚醒来脚步不稳,还是体力尚未恢复,她看上去非常迷茫。
虽然是让众人犹豫不前的情况,阿尔斯却毫不在意地上前攀谈。
「很高兴你醒来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你是……?」
「我是阿尔斯。把倒在河边的你捡回来的男人。」
「……这样啊,河边吗……总之谢谢你。紫苑叫做紫苑。」
「那果然是你的名字啊。」
就在卡莲等人僵立不动时,两人不知为何已经互相做完自我介绍。
在这种奇异的气氛下,卡莲她们几人当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尤莉亚。
无论好坏,卡莲通常在这种时候都是最先开始行动的人,但令人惊讶的是,她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紫苑,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艾莎也只是盯着紫苑看。
尤莉亚诧异地望着做出相同反应的两人。
「卡莲……你怎么了?」
到方才为止,卡莲都还在强调魔族的危险性并想要除掉紫苑。
但当她变成人形后,卡莲却没有趁机强调,只是呆然凝视。
见到她这不可思议的反应,尤莉亚自然是心生疑惑。
「卡莲!振作一点。你打算怎么处理?」
尤莉亚把手搭在卡莲肩上摇晃她。
「呃,啊!对、对哦……关于她的处置!」
卡莲猛然回神,慌忙开口道:
「总之……既然她看起来没有敌意,讨伐的事就暂时搁置吧。」
卡莲的态度与刚才截然不同,变得相当慎重。
「先把事情问清楚吧。毕竟完全不瞭解情况也无从判断。」
她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地改变了主意。
尤莉亚眯起眼睛,似乎在探究她这种心境变化是如何发生的。
可能是发现她的眼神里充满怀疑吧,卡莲把手放在尤莉亚的双肩上,露出假笑试图蒙混过去。
「姊姊,能麻烦你与阿尔斯一起带那个叫紫苑的女孩去接待室吗?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让舒勒们发现。」
「……卡莲?你突然是怎么了?」
「姊姊……拜托你。可以按照我说的去做吗?」
卡莲把脸凑近尤莉亚,脸上表情气势逼人。
尤莉亚看到妹妹这副失去从容的模样当然颇感意外,但从卡莲现在的气氛来看,她不认为自己能得到答案。于是她转头看向似乎知情的艾莎,可惜后者只是朝她摇了摇头。
换句话说,这是要她现在先听卡莲的话。
连艾莎也保持缄默就真的没辙了。
与卡莲争论也只是浪费时间──尤莉亚如此判断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不过你之后必须向我解释。」
「嗯,我知道。」
听到卡莲的回答后,尤莉亚走近阿尔斯。
然后她利用他的身体,努力不让自己进入紫苑的视线范围。
阿尔斯似乎与紫苑相谈甚欢,但这不意味着尤莉亚也能受到友好对待。
由于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采取敌对行动,尤莉亚判断最好让阿尔斯居中协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刺激。
「阿尔斯,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不如到接待室去吧?我已经跟卡莲取得许可了。」
「说得也是。安静的地方还是比较好……」
阿尔斯面露思索,然后重新转向紫苑。
「紫苑,不好意思,能麻烦你跟我来吗?」
「嗯……没问题。」
紫苑虽然还没进入状况,但似乎也明白必须换个地点才能继续交谈。
她出乎意料地坦率答应,跟着阿尔斯与尤莉亚走向通往楼上的阶梯。
卡莲目送他们三人的背影离去,深深叹了口气后,脸色苍白地望向艾莎。
「…………那是紫苑吧?」
「是、是的。我想应该没错。」
艾莎立刻回答了卡莲的疑问。她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声音却有些颤抖,显然就连她都受到很大的冲击。
「可是……为什么她变成魔族了?」
「我不知道。」
「这不可能……不应该有这种事。」
一种莫名的诡异感觉朝她席卷而来。
既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尽管如此,卡莲还是强忍不断涌现的反胃感,成功挤出一句话。
「因为她直到三年前都确实是──」
也许是因为人数骤减,房间里的热度迅速消散。
「──人类。」
*
在阿尔斯离开后的山谷里,吹着和煦的风,彷佛预告着春天的来临。
这里是位于『失落大地』中域的一处无名之地。
虽然是个不受关注的区域,但因为与其他区域相比魔物较少,经常被选为『安全地带』。
这也是他们能活下来的原因──被阿尔斯打昏的魔导师开始陆续苏醒。
『那、那家伙还在吗?』
『不在……应该是回去了。』
『……没人被杀?』
『看起来是没有……只有一个人好像因为耗尽魔力而丧失意识。』
『根本连对他出手都没办法……真是个怪物。』
苏醒后的他们并未互相示意,自然而然地聚集到昏迷不醒的魔导师身旁。只见带头的男人惨白着一张脸,深深叹了口气。
『唉……可恶。这该怎么跟克里斯托夫大人报告。』
众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队长。
追踪并捕获『黑猫』是这支部队的任务。
然而却因一名少年──阿尔斯的阻扰而没能实现目标。
何况这还是交由B级魔导师──第五位阶『主位(Dominion)』组成的精锐部队来办,但依然搞砸了。
他们的上司克里斯托夫绝不会原谅这样的错误。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报告只会让处境更糟。』
欺骗上司是行不通的。而且任务失败也不是能隐瞒的事。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无论死活都要抓住『黑猫』。
『我知道。但是……可恶,这本来应该是个简单的任务!』
队长垂头丧气。
『──呜呜………该死,也只能报告了。』
他放弃挣扎,拿出一块被赋予『传达』魔法的魔石。
「没那个必要。我直接来听取报告了。」
队长听到背后有人搭腔,吓得失手把魔石掉在地上。
他震惊地睁大双眼回头望去──
「好了,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一名戴着眼镜的清瘦男人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微笑。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木缝隙照射在他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不仅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柔和的气氛。
队长一看到他就立刻端正姿势,当场跪伏在地。
『呃,那个,克里斯托夫大人,属下已经竭尽全力──唔!?』
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头发就被揪住,逼着他抬起脸来。克里斯托夫就在他眼前,镜片后方的金色眼眸眯了起来。
「谁让你找借口的?嗯?」
他那充满恶毒的言行举止,与身上的温柔气质完全相反。
「我是叫你解释这个情况。你是蠢蛋吗?」
『啊,咕呜──』
队长试图回答,却被克里斯托夫的五指掐住脖子而说不出话来。他自然因痛苦而激烈挣扎,但即使他想扯开克里斯托夫的手指,对方的手也纹丝不动。
「快说啊。你是在耍我吗?喂,赶快解释啊。」
『呼──哈,呼,嗯咕!?』
惊人的握力让他的颈骨嘎吱作响。
队长的双眼因痛苦而充血,但他渐渐失去抵抗的力气,翻了白眼。
他失去意识,只剩嘴巴反覆开阖,当颈部发出致命的声响后,双臂就颓然垂向地面。
「啊──折断了吗?不管经历几次折断骨头的感觉,我还是不太习惯呢。」
克里斯托夫蹙着眉头松开队长的脖子,拿出手帕开始仔细擦拭自己的手。
「那么,有谁能跟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擦完手的克里斯托夫缓缓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
「难道说……还有其他人想测试自己的脖子有多强韧吗?」
克里斯托夫睥睨着匍匐在地的部下们,强调般地来回摆了摆手。
其中一人承受不住他充满杀意的眼神,颤抖着肩膀大声说道:
『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