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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遥远思绪与风色天空 那东西是……)

    玲人试着活动裹着绷带的左手,并动了动手指。

    没特别感到疼痛,于是松了一口气,穿上制服。虽然父母和医生都说他应该留在家里静养,但玲人不可能会听从那种无聊的命令,毕竟第一学期染上肺炎的时候,他也是出院后就立刻回学校上课了。

    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猜想应该会引起不小的骚动才决定请假的,但因为伤势根本不需要住院,所以他很想赶快回学校上课。

    右手将书包挂上肩,用和平常相同的步调朝滴草高中前进。

    一切都和往常没两样,是吧?

    会有这种念头,就表示发生跟往常不同的事情,他从没想过被同班同学险些杀害的恐怖经验竟会经历第二次。

    不只如此,说不定他这阵子还得再经历一次,害他不得不认真考虑,是否该去神社拜拜、去去秽气了。

    第一次差点被杀掉大约是在三个月前。

    过度勉强自己念书导致染上肺炎,挂病号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后,回到久违的学校,发现班上多了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女生,而那个女生就是朝槻怜。对她的存在抱持怀疑态度的玲人,差点就因此被恼羞成怒的她给杀死。

    原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遇上相同的事而高枕无忧的他,万万没想到昨天又发生了一次。

    除了怜又想杀他,连另外一个同班同学七绪真依也差点杀了他。怜动手的理由是情感上的崩溃,但真依动手的理由,该怎么说呢,实在是无聊又愚蠢。据她所说,只要强烈希望历史改变的人杀掉拥有改变历史力量的玲人,那么历史就能够改变,两个当事人态度十分认真,却让玲人听得哑口无言。

    就像有宣称资本主义最棒的人存在,就有高喊共产主义万岁的人存在一样,随着价值观的不同,每个人对时代的好恶也会不同。怜的时代虽然很糟,但就算将那样的社会破坏,也不可能建立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社会,因为世外桃源是不存在的。如果这是真的,那真依他们想要做的事,根本就是毫无终点且不具任何意义。

    「……真想间他们,是不是根本不在意结果。」

    真依和「他」因为不同的理由产生想改变历史的相同目的,但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改变历史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搞什么啊,她的行径简直就是恐怖份子。」

    要是想从事恐怖活动,希望他们可以回到自己的时代去做,干嘛把五百年后的麻烦事带到这个时代来呢?

    前天,玲人侥幸逃过一劫,但这几天真依应该还会再拿着杀人凶器出现在玲人面前。这是非常讨人厌的预感,但发生机率近乎百分之百。

    与其静待那充满杀戮气息的异常戏码在生活中上演,玲人的内心当然期望能过和往常一样的平淡生活。

    进入学校后,心情就变得轻松多了,他深切感受到这个空间是他的最爱。

    「早——」

    打开一年四班的教室大门向大家打招呼,教室内所有的视线一齐集中在他身上。

    前天发生的事件,连媒体也以「路人被袭击」的新闻标题做了相关报导,而学校为了让大家注意自身安全,应该也做了某种程度的说明吧。虽然玲人早已做好迟早得面对这种反应的觉悟,但真正面对时,还是让他有点想逃跑。

    从国中就认识的孝佑看到玲人呆站在门口,便朝他走过去。

    「真是倒楣啊,你没事吧?」

    玲人秀出用白色绷带包着的左手,给忧心询问的孝佑看。

    「大概就这样啰,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伤口长达十公分以上,但深度却跟怜的不同,十分的浅。据医师推测,刀子应该只有轻轻划破皮肤表面,因此玲人不需像怜一样进行缝合,只用医疗胶带贴住伤口,然后再用绷带包扎就可以了。不过,即使只有如此,玲人还是认为有点小题大作,他个人认为,只要用大块一点的OK绷应该就足够了。

    「这个礼拜之内,应该就可以拆绷带了吧。」

    因为有怜护着,所以才只受了这么一点伤。

    「是喔,那太好了。那朝槻同学她——」

    「鸣濑Ⅱ朝槻同学怎么了P」

    背后突然传来的超高音量,把孝佑问的问题给盖了过去。

    玲人和孝佑吓得同时回头望,发现朋香竟摆出怀疑他就是刺伤怜的犯人的态度,瞪着他们看,而熟练的将手捂住耳朵的仁美就站在她旁边。

    「上、上原……」

    朋香怒气冲冲的走向玲人。

    「朝槻同学没事吧η」

    她重复相同的问题。

    「咦?啊,应该没事吧……」

    「应该,什么应该!给我讲清楚一点啊!真是没用的家伙!」

    啥?把我当成没用的家伙?

    「喂喂,稍微冷静一点啦,朋香。鸣濑也是被害者,而且他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吧?」

    仁美从后方将作势要扑咬玲人的朋香肩膀往后拉开。

    「谁叫门协不把事情说清楚,媒体也只报导说有人被刺伤而已嘛!」

    「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你还是冷静一点吧!」

    和朋香完全不同,维持跟平日同样冷静态度的仁美,在安慰完朋香后,转头看向玲人。

    「那么,朝槻同学的情形到底怎么样了?虽然我不打算像朋香那样逼问你,但同样的我也想知道详情。」

    不只她们两个,教室里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吧?平时总是吵到令人心烦的教室,嘈杂的说话声竟然在这一刻如退潮海水般退散消失。当然,多少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因为毕竟自己班上同学被卷入伤害事件的机率真的太小了。不过,同样也感觉得出他们关心怜身体的状况远超过想看热闹的好奇心。

    这就是这一班的优点。

    玲人刻意提高音量,好让教室里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肚子被刺了一刀当然是重伤,但是没有性命危险,手术也很成功,所以不用担心。」

    「是吗,那太好了。」

    「太好了。」

    仁美和朋香松了一口气的拍拍胸口,教室里紧绷的气氛也舒缓不少。

    「那么担心的话,去探病不就得了?」

    「我也想去啊。可是门协说,现在还有警察、媒体在关心,可能还会再乱一阵子,要我们暂时先不要去探病啦。当然,我们也不想造成朝槻同学的麻烦,所以才忍着没去啊!」

    朋香愤恨的咬着指甲,像只恶犬般的抱怨。

    「我觉得不需要太在意。」

    「是喔?」

    朋香跟玲人一样,都不是会听从大人规范的孩子,应该是担心会造成怜的麻烦而一直克制着自己吧。

    「那就忍耐到今天吧。都过了两天,事情应该平息了吧。」

    「说得也是。那就明天去探病吧,仁美没问题吗?」

    「什么时候去我都愿意。」

    就在仁美点头答应朋香所征询的意见时,预备铃声正好响起,门协虽然还没进教室,但玲人不喜欢背著书包在教室闲晃,于是走向自己的座位。

    玲人边走边向同学打招呼。

    「早安。」

    「早——」

    「嗨—〡」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如此,大家都用和平常一样的态度跟他打招呼。

    前往座位的途中,玲人心情逐渐转好,但当他看到自己的座位——不,是看到自己座位后方位置的那一刻,玲人全身冻结僵硬。

    「……早安,鸣濑同学。」

    也许是被玲人盯着看的缘故吧,对方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你为什么会在这……!」

    在玲人座位的后面,真依正在阅读一本精装书。不知为何,她看起来神色有些紧张。

    虽然是捏造的,但真依也算是班上的一员,因此她会出现在教室一点也不奇怪,但玲人真的没料到,今天真依会出现在教室。

    他记得,曾犹豫该不该说出她就是伤害自己和怜的犯人。不过,她是共犯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玲人作梦都没想到,这种人竟然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被害者的教室。

    「……因为这是我的座位,难道这不算理由吗?」

    这句话不只是在问玲人,似乎也在问她自己,不知为何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焦躁。

    这家伙在搞什么啊?

    借用真依身体的「他」,曾对玲人宣告「我要杀了你」,所以将企图杀害自己视为真依出现在教室的目的应该最为贴切,但玲人却怎么也感觉不出她有那种倾向。

    玲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她,因为感觉不到前几天她露出真面目时所散发的杀气或是敌意。

    「你会觉得可疑是理所当然的。」

    真依似乎察觉到玲人的疑惑,边翻书边说:

    「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是要对你做什么,所以请别在意我。」

    「你开什么玩笑啊?谁会相信啊!」

    就算当时并非出于她的意愿,但握着刀子试图杀害玲人并刺伤怜的,就是她那双正在翻书的手,所以就算她说什么也不会做,但谁会轻易相信她说的话呢?

    「如果我不是你的目的,那你倒说说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P」

    玲人压低音量追问,原本眼睛一直盯著书的真依,突然转而凝视玲人。

    「为什么呢?其实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这家伙到底在搞啥……?

    玲人会这么想是正常的,因为似乎连真依都很困惑,自己为什么要来学校。

    就在玲人头脑一片混乱的呆站在原地时,稍微迟到的门协从前门走进教室。

    「——喔?鸣濑你来了喔。身体已经没事了吗?喂,鸣濑你怎么了?干嘛呆站在那,没事就快点坐下啊。」

    玲人不想在学校引起骚动,于是他乖乖照着门协的话做。

    真依用其他人听不到的超低音量,轻声跟玲人说:

    「在这里我真的什么事都不会做。」

    这句话让人听起来有点像在恳求别人相信她。

    真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对真依来说,这个时代的书都称为古书,她曾在对这个时代来说,也稍微有些古老的小说里,看过将枪口抵在他人背后说「别动」的威胁戏码。

    真依有点坏心的推测,玲人现在的心境大概就像那样,毕竟扬言说要「杀了他」的自己就坐在他后面。开始上课后,玲人那只要她看向黑板就一定会出现在视线里的背影,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为害怕而颤抖。看起来应该是因为生气吧。

    从他的个性来推测,他可能是因为在像学校这样的场所发生凶杀事件而生气,但他误会了。因为「在这里我什么都不会做」这句话并不是谎言,虽然「他」想要杀了鸣濑玲人,但由于「他」的叛乱行为已经引起他人注意,所以附身到真依身上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困难。

    一开始,真依并没有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不过看来身处未来,包括真依父亲在内的神官们似乎正拚命想办法封锁「他」的行动,因为从前天开始,「他」别说附身到真依身上,就连交谈也完全没有了。

    真依十分信任「他一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来,但是在这个没有人可依靠的时代,不能和「他」说话多少让她觉得有点不安。

    午休时间的铃声响起后,真依一从座位站起来,前座的玲人立刻用混杂着警戒心和愤怒的眼神瞪着她。都明白表示不会攻击他了,还做出这样的反应,让真依觉得有点好笑。

    无视玲人的反应,真依从抽屉里拿出几本书抱在胸前,然后走向吵闹的走廊。

    「啊,七绪同学要不要一起吃饭——?」

    「啊……」

    在教室门口碰巧遇上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同学,她们邀真依一起吃午饭。到滴草高中已经一个多月了,像这种情况也发生过很多次,正确来说,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但每次还是会不知所措。

    「啊……我……对不起,我想要先去一下这里……」

    真依指着抱在胸口的书。

    「七绪同学真的很喜欢看书呢,那结束后要过来喔,反正我们都吃得很慢。」

    即使被拒绝,那位同学也没露出丝毫不开心的表情,反而跟真依挥挥手,要她慢走。

    真依还没跟一年四班的同学混熟,与其说还没混熟,不如说,真依刻意和一年四班的同学保持距离。

    真依原本就不是擅长交际的性格,然而在未来,起码上学时还能自然的跟同学交谈聊天,虽然没有死党,但可以一起吃午餐的朋友还是有的。姑且不论之前如何,在一年四班无法做到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对他们感到愧疚吧。毕竟自己到滴草高中上学的原因和动机,在本质上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午安。」

    真依走进图书馆,并向图书委员打招呼。

    「喔,你来了啊,今天比较早喔。」

    一位带着眼镜,坐在柜台里吃便当的女学生,挥动筷子向真依打招呼,虽然从纤瘦的体型猜想她的食量应该并不大,但便当却是很大的一个。

    「你不是来得更早吗?」

    年级——大概是三年级吧——只有跟这个连班级、姓名都不知道的图书委员,真依才可以跟她轻松交谈。去图书馆就非得和她说话的状况,以及她不是一年四班的人这两点,似乎能让真依放松紧绷的心情。

    「图书委员总不能比使用者来得晚吧,这一点坚持我还是有的。」

    「啊……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这么赶吧。」

    图书委员看到真依垂头丧气,赶忙打圆场: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呀,有学生常来图书馆,才让这份图书值班的工作更有价值,所以我很开心。」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也很开心。」

    图书委员看到真依松了一口气的摸着胸口,便笑了出来。

    「你来之前这里安静得不得了呢!唉呀,这一代的小孩怎么都不爱看书呢?像你这种爱看书的人,对这个年代来说可是很宝贵的,可得要好好接待你呀。」

    真依心想我才不是这个年代的小孩,同时环顾图书馆里面,真的除了自己和图书委员外,就没有其他人了。真依在滴草高中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这段期间她几乎每天都会来,但每次都差不多跟今天一样冷清。

    「好啦,老是乱扯不就办不了什么事,况且我是喜欢才接这个工作的。好了,开始工作啰。」

    图书委员先将便当盖上,将手伸出来。真依把她借的书及借书证交到她手上。

    「好好——喔喔,借书证两面都写满了耶。厉害厉害!」

    这名不知姓名,也不晓得年级的图书委员瞄了放在书上的借书证一眼,发出惊喜的赞叹声。

    「没那么夸张吧……」

    只注意到要借的书,却从没仔细看过借书证,原来自己看过那么多的书了。虽然嘴巴上谦虚,但其实也十分惊讶自己竟然借过那么多本书。

    「从我开始当图书委员以来,你可是第一个迈入第二张证的人吧?而且才一个月耶。这实在值得嘉奖……你该不会只是借而不看的吧?」

    图书委员隔着借书证对真依投以怀疑的视线。

    「都有看啦。我才没有把那么重的书扛来扛去的无聊兴趣呢!」

    真依气得嘟起嘴巴,图书委员立刻边道歉边上下扇动借书证帮真依扇风消气。

    「开玩笑的啦!你等一下喔,我马上帮你做一张新的。嗯,新的借书证在哪里呢……?从来没有要办第二张的人,所以搞不清楚放在哪儿呢!」

    图书委员蹲在柜台下四处翻找,原以为她马上就会抬起头,没想到找半天都没找到,不只如此,还开始对滴草高中发起牢骚:

    「如果学生证是身分识别卡,就不会这么麻烦了。经费少又很破旧的公立学校,就是这点超令人生气的——」

    看来会花上很多时间。

    「请问,我可以先去找要借的书吗?」

    「啊,抱歉。可以请你先去找书吗?看来会花上一点时间喔。」

    「没关系,别在意。」

    离开柜台,真依往无人的书架走去。

    是纸张腐旧的臭味吗?越接近书架这种味道就越浓烈。虽然这里不像外面的大型图书馆有庞大数量的书籍,但对纸张气味不太熟悉的真依来说,数量不多的书,味道还是很强烈。

    在五百年后的世界,纸制书本是很稀有的物品,因为它不只体积大,能获取的情报量也很少,因此自然而然的被淘汰,它唯有在部分爱好者之间会被收藏并受到赞美,这就是五百年后纸制书本的处境。

    并非爱好者的真依,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从没摸过纸做的书,而真依当初之所以会来图书馆,也只是抱着想参观历史博物馆中骨董的心态,但随着借书、摸书、读书,她的想法也跟着慢慢改变。

    一页接着一页翻阅,闻着老旧纸张和墨水的气味,一行一行地以自己的速度慢慢阅读,感觉就像是将镶嵌在纸张上的情报慢慢吸收,跟阅读或观看无生命的荧幕完全不同。

    就因为纸制书本不合常理,所以在未来世界才会被淘汰。未来的世界主张极端的合理主义,而将人二分为「有用」和「不要」便是最佳代表吧。

    但只要合理就够了吗?难道没有因追求合理而失去的东西吗?

    使劲将沉重、装订豪华到令人觉得夸张的诗集从书架上抽出来,真依偶尔会思考这类问题。真的是太愚蠢了,思考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意义。或许检验过去跟未来有所关连,但真依根本不在乎未来会怎样,跟随「他」的当下,便是真依的一切。

    只不过,为什么开始去思考这些问题呢?她发觉自己竟然会出现这种身为以追求合理为美德时代的人类不会有的想法,但却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因为来到这个时代,在这里生活的缘故……?

    当真依抱着诗集和宗教学两本书回到柜台时,发现图书委员还是满脸困惑的在柜台后面翻找着。

    「找不到吗?」

    「嗯。对不起,不晓得放在哪。如果这里没有就应该在图书馆办公室里,但不跟负责老师借钥匙,就没办法进去。不过,图书馆办公室的门很破,用踹的应该可以踹开。」

    「不至于那样做啦……」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真依还是出声制止。

    「真的很抱歉。」

    对方双手合掌,低头道歉。

    「没关系,不用介意。」

    早就知道可能找不到新的借书证,因此,真依并没有非常失落。

    「那我把这些书先放回去。」

    「啊,等一下一

    当真依转身,打算把书放回原位时,却遭图书委员制止。

    「这些书你先拿走没关系。下次来还书之前,我会把第二张借书证准备好,到时候再把记录补写上去就好了。」

    「那样不好吧。」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的学生会这么常来借书。」

    「可是……」

    真依不喜欢破坏规定,需要破坏规定才能借来的书,即使看了也不会开心。

    图书委员对着面有难色的真依露出开朗的微笑。

    「你还真守规矩呢!好,那这样好了,这两本书给我。」

    她从真依手上接过书,拿出真依那张所有栏位都已经填满的借书证。

    「嗯,这边应该写得下两本吧。」

    她在表格外找到可以写字的空位,将书名及借书日期填写好,盖上允许外借的戳章。

    「这样可以吧?」

    图书委员得意的把借书证秀给真依看。

    「……嗯。」

    真依觉得这个方法很棒,她双手抱起那两本书,露出浅浅微笑。

    「——喂,你要不要当图书委员啊?像你这种认真又爱看书的人,要是能来帮忙,我会很高兴的呢。」

    图书委员再次掀开还没吃完的便当盒盖,嘴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啊……?」

    「你是转学生吧?那应该中途参加吧?」

    「我不清楚耶……」

    所有干部在第一学期就已经决定,照理说应该不可能让人从十月开始加入。

    「要是想做,可以跟导师商量看看,我也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好……」

    虽然不太想做出中途加入的事,但真依的回答却让人觉得她会认真考虑。

    「嗯,那你想看看吧。掰掰——)」

    点头向轻松挥摆筷子的图书委员道别后,真依回到一年四班的教室。

    「七绪同学这边、这边——」

    刚开始午休时,邀请一起吃饭的同学看到真依后向她招手,虽然离午休结束只剩十分钟左右,但是她们却还围着圈圈吃便当。如果现在还拒绝人家,就太没礼貌了。

    「啊……好。」

    真依把刚借来的书放回自己桌上,翻找书包,拿出便当,而坐在前座边吃便当边和朋友玩扑克牌且惨输的玲人,像只地盘被侵犯的狗一样瞪着她,但真依仍然无视。

    「久等了。」

    真依借了某人的椅子加入女学生的圈圈里,打开便当。

    「哇——还是跟平常一样看起来好好吃耶。」

    同学看到真依装满手制料理的便当,发出羡慕的赞叹。

    「我蛮会做菜的,因为我妈有教我。」

    「是喔——」

    夹起煎蛋卷放入口中。

    嗯,味道刚刚好。

    未来是个拥有极端先进技术的世界,甚至连料理也不为过,要是不想花时间煮饭,就能完全不需要动手,所以只要放进材料就会自动把菜做好的机器在那个时代是很普遍的。只不过,真依的母亲不是会使用那种机器的人。

    「这样不会很辛苦吗?」真依曾经问过母亲。那时母亲说出「你不认为就因为辛苦才觉得更美味吗?」这种有点答非所问的回答,当时的真依完全不懂话中含意,但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她似乎能理解了。

    现在仔细想想,说不定妈妈也知道爸爸,以及那个世界的真貌吧。所以,才选择离开。

    当初要是我也跟妈妈走就好了,那么我就不会……

    不选择跟着妈妈,而选择跟着爸爸的人是真依自己。

    边听同学问聊的内容,真依边对自己过去的选择感到些许后悔。

    真依到这个时代的首要理由,就是要让朝槻怜杀死鸣濑玲人。

    鸣濑玲人是左右「时间的意思」存在与否的人类。这并不表示他开发了「时间的意思」,而是他的存在会引起各种连锁效应,因而造就存在于五百年后的「时间的意思」。所以,杀掉他便能以最小的代价让以「时间的意思」为中心运作的未来社会产生变化。

    不过,历史和命运并不会那么容易就改变,只要鸣濑玲人活着,「时间的意思」就会存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历史将会如此发生,想改变时间洪流是极为困难的,毕竟时间洪流对人类来说,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抽象事物。而且,要改变时间洪流需要人类坚强的意志。

    当真依从「他」口中听到这件事时,觉得这极端抽象又意象的说法根本是胡扯,但「他」却这么说……

    『这个时代的科学和技术已经发展到极致,虽然发展到极致便会开始迈向衰退,但这确实是值得钦佩的事。但在这令人钦佩的年代,为什么偏偏在时间洪流这方面却有所缺陷呢?可以回到过去,也能够大致预测未来,但同样的科学与技术为何不能改变过去,预测的准确度也无法达到百分之百。为何唯独这个领域,技术的发展是不完整的呢?』

    「是不是因为现在已经发展到极限,所以没办法让技术再向上提升的关系呢?」

    人类所期望的理想未必都能实现。真依认为,并非时间方面的技术不完整,而是某种技术的发展已到终点。

    『那种想法当然也没错。不过我呀,觉得时间洪流并不是科学可以掌握的,因为它是完全不同领域的东西,说不定跟鬼魂、魔术那类超自然现象比较接近。』

    突然听到超自然现象这种词汇,让真依感到心虚。那种东西在真依的时代早已经绝迹了,也因此宗教才会消失,变成由「时间的意思」取代神明成为人心的寄托。

    「那种想法未免太不科学了吧?」

    『是啊。虽然是从充满科学性的我口中说出来的话,但这种说法确实不科学,不过呢,我觉得那是事实喔。换句话说,时间洪流是非科学性的东西,因此光以科学方式是无法完全解释的,而人心也可以用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来改变。』

    对于「他」的言论,真依无法立刻赞同,但也无法马上否定。她只是觉得如果「他」这么说,那事实可能真是如此吧。

    虽然只是要让怜杀了玲人这么简单,但也不是随便把人杀了就可以的,必须先弄清楚怜的意志是不是真的强到能改变历史,或是她到底希不希望改变历史。因此,为了收集鸣濑玲人跟朝槻怜的行动模式和心理资料,真依以转学生的身分转进占据他们日常大半时间的滴草高中,而现在资料收集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已经没有任何继续到滴草高中上学的理由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继续来滴草高中上学呢?

    如果问怜这个问题,她应该会回答因为她喜欢那里,要是问玲人的话,他应该会回答和朋友一起聊天、一起玩很开心。

    那她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一方面她喜欢滴草高中的程度,还没到能理直气壮的这么说;再说也没有要好到让她觉得待在这里会很开心的朋友。

    那是为什么呢?真依也不懂。

    因为「他」要她暂时不动声色的等待,而除了上学之外,想不到其他可以做的事情,或许这个回答最符合现在的想法吧。反正「他」说无所谓,可能也因为判断这是消磨等待时间最好的方法才答应的吧。真依想不出其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不过,上完六个小时无聊的课、做完麻烦的扫除工作,最后也只能回家这件事,不知为何让她想发出空虚的叹息。

    上课应该只是想打发时间才对。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种心态很奇怪,却又无可奈何。真依为了想晚点离开学校,打扫结束后,还去了趟图书馆,但图书馆的门已经锁上。这间学校的图书馆,实质上似乎只有那个戴眼睛的图书委员在管理,偶尔这个时间她还会在,不过,虽然她很热衷于这份工作,但总不可能一整天都待在图书馆。

    这也是没有办法啊,真依边告诉自己,边走回一年四班的教室拿书包。现在已经过了四点,经过的教室也都没有人了,心想一年四班应该也没有人了吧。但是——

    「……」

    教室里,玲人倚靠在窗台的孤单身影映入眼帘。

    他用非常严肃的表情朝这里看。

    真依毫不在意,提起桌上的书包,转身往门口走。

    「等等。」

    「……有什么事?」

    心想果然会这样,真依觉得有点气馁,并转头面向玲人。

    「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听到真依这样说,玲人脸上明显浮现出不悦的表情。

    「难道还会有其他的可能吗?」

    「这个嘛,我怎么知道。」

    真依深感无聊的低声呢喃,这似乎让玲人的不爽指数直线上升。虽然真依并没有讽刺的意思,但玲人似乎认为那就是讽刺。

    「好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现在可没事要找你喔。」

    想快点结束和玲人的对话,因为真依感觉得出彼此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和早上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如果我告诉警察你是犯人,那来学校不是很危险吗?

    难不成你知道我没告诉警察?」

    真依露出些许苦笑。

    「我和这个时代的警察没有特别交情啦。不过,我倒是真的觉得你应该没有把我的名字告诉警察才对。」

    那是因为,他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他不可能做出向警察出卖自己同学的行为,更何况要刺伤他并非出自真依的意志。

    「……你问题的答案就是,我也是这个班级的一员,不行吗?」

    「你认为这种回答我会接受吗?」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无可奈何啊。空穴不来风,我没办法乱编一个不存在的目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我并不打算要你相信我。但说真的,待在这里就像是在打发时间罢了。」

    「打发时间?」

    看到玲人再次思考自己所说的话后,真依不禁掩住嘴。

    刚才,不小心说溜嘴了。

    「为什么要打发时间?」

    「……」

    「该不会,现在的七绪没办法呼唤那个叫『他』的家伙?」

    ……糟了。

    玲人很清楚,如果真依她有加快脚步进行的必要,那根本没有浪费时间的余裕。

    真依跟怜不同,并不是跟这个时代的人交换而来到这里的。而且真依本身并没有足以改变命运的坚定意志。所以,玲人从真依刚刚说的话去猜测「他」无法来到这个时代是很理所当然的。

    防备怎么松懈了呢……:!

    真依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气愤,背地里紧咬嘴唇。

    虽然玲人今天一整天都对真依抱持警戒的态度,但是令玲人感到威胁的并不是真依本人,而是附身在真依身上的「他℉真依无法以真依原本的心来杀玲人,就算想杀也杀不了。

    让玲人知道这件事,表示让他知道现在的真依构不成威胁,现在正是除掉真依的好机会。没有「他」附身的真依只是个柔弱少女,不可能赢得了身为男性的玲人。

    没想到才来一天就不能再来了……

    真依察觉到自身处境的危险,却也同时想起这件事,说出来可能会被人笑,不过这是她真正的想法。

    她摆出想逃跑的姿势,不过,玲人上下打量后,对真依说:

    「是喔?想上学的话就随便你吧,老实说你坐在我后面确实会让我不舒服,但老是在意这个,又能怎么样。」

    玲人的口气虽然有些许不满,但他说完后,便拎起书包,打算留下真依回家去了。

    真依不禁地呆住了。

    「你都知道那么多了,难道不想杀掉我吗?」

    听到真依的疑问,让回过头的玲人不悦地皱起眉头。

    「喂,你又不是朝槻,不应该有那种危险的念头吧。况且要是我真的介意早就动手了,我是绝对不会选择那种危险的方法。」

    听玲人这么说后,真依的视线转为冷淡。

    「你果然很天真。要是没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觉悟,下场一定会很惨的……啊啊,你的话,应该就在这几天吧?」

    即使真依这么说,玲人也只是耸耸肩膀、半开玩笑的笑了。

    「我最讨厌那种『因为可能被杀,所以要先下手为强』这种充满杀戮的想法,我可是个和平主义者耶。」

    「应该是胆小鬼吧?」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不知道玲人是想维持自尊、尊严或是正义什么的,但听在她的耳里,却只是在说场面话。

    「随你怎么想,但是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掰了。」

    玲人大刺刺的从真依面前走过,当她看到他那张眼睛直视前方的侧脸,不知为何,竟让她的心头一紧。

    「……我还是搞不懂。」

    教室已经没有人了,真依关掉电灯开关准备回家时,傍晚的微风徐徐吹起她的短发。原来是窗子还没关上。

    关上窗户并上锁,真依顺便往下朝操场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不想打扰社团练习而走在操场边上的玲人。

    「实在有够天真。不过,你倒是挺悠哉的嘛,鸣濑同学。」

    真依对着远处的玲人背影提出忠告。

    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玲人的想法太不周全了。

    不过,她除了看到他坚强的决心外,同时却也莫名感到一种被击败的失落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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