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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对有川夕菜之妹有川天音(十四岁)而言,姊姊是个复杂的象徵。最大的特徵是一碰到她就会发麻,单是这点已够复杂,姊姊的性格又非常笨拙粗鲁。没错,她是受种种复杂的原因造成她这样的。

    真可惜——天音常常心想:姊姊明明人很好,却总是因此吃亏,感觉她有点可怜。那个有问题的姊姊,正坐在桌旁默默啜着味噌汤。因为妈妈总是赖床,做早餐便成了天音的工作。姊姊虽然也会做菜,体质却跟电磁炉与烤面包机相冲,才由天音负责。但妈妈和姊姊会一起煮晚餐。她们不用电子机器,花时间亲手煮的可口晚餐,是天音每天最期待的一餐。

    「姊姊,今天的味噌汤如何?」

    「……嗯?」

    默默动着筷子的姊姊突然停手,缓缓抬起头。

    「像平常一样好喝喔,天音。」

    看她微微一笑,天音圆滚滚的脸蛋忍不住笑了开来。昨天姊姊很疲倦,所以她作味噌汤时

    特别用心。虽说即使用心,味噌汤的味道也不会有太多变化,但姊姊能感受到天音暗暗投注的

    热情,让她有点高兴。

    天音至今仍不敢相信,温柔的姊姊在学校里却浑身是刺。

    两人上同一所中学时,她在校内只听过姊姊负面的传闻,像不亲切、可怕、不可爱等等。我家的姊姊明明就很可爱,是受放电症影响才被迫变冷淡的,混蛋!天音常常想这么强调。

    ——然而姊姊总是制止了她。

    万一向大家揭露我是放电症患者,只会带来更多不好的事。姊姊常常如此告诉她,试图独自承受一切。

    不过,她也很清楚姊姊的心情。读中学时,姊姊曾鼓起勇气向大家表明,但当时周遭的反应——却是畏惧与无视,以及欺负。部分男学生只将姊姊竭力告白的事实当成玩笑,他们的恶作剧,导致姊姊弄伤了某个男生。

    对方似乎是姊姊的初恋对象。

    天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至此。不过六神无主的姊姊当时抱着母亲大哭的身影,依然鲜明地残留在她的记忆中。

    我想死——她甚王当着妈妈和天音的面这么说。

    从此以后,姊姊再也不提起放电症患者的事了。

    而姊姊在学校也都摆出如野兽般刺人的态度。

    「……天音,再盛一碗给我好吗?」

    「嗯,好啊。」

    天音接过姊姊的碗,又装了一碗味噌汤。

    她姊姊像个怪物——这个理由,让天音在前一所中学也遭人欺负。这多半是姊姊什么都不说的理由之一吧。

    姊姊很坚固执,坚持地试着独自努力。无论是天音遭受的欺负、或告诉别人自己是放电症患者遭到拒绝,她从前都经历过。所以姊姊一直沉默,除了天音和妈妈以外谁也不信。进一步地说,姊姊很重视妈妈和天音,不想给两人添麻烦才保持沉默。

    为了不让任何人受伤,姊姊勉强自己,独自努力。

    她的体贴值得欣喜。但老实说,看着孤独的姊姊,天音有点——心痛。

    「谢罗,天音。」

    姊姊接过汤碗小声回答。她今天也面带笑容喝味噌汤,在学校吊起眉毛走路。

    每天过着这种生活好吗?似乎有什么地方打从一开始便错了。打从姊姊……真正温柔的姊姊必须勉强自己开始……

    所以,天音常常忍不住问出口:

    「姊姊。」

    「……嗯?」

    「新学校怎么样?」

    虽然试着发问,她却不太期待答案。姊姊对学校的感想分为「不好玩」、「去了也没意义」两种:心情特别差时还会「……」沉默以对。天音希望今天起码是「不好玩」,求求你别沉默不语好吗,姊姊——

    「让人火大。」

    「咦?」

    天音的碗险些脱手。

    「火、火大?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

    「啊,不。没什么,天音。」

    在困惑的她面前,姊姊喝乾味噌汤后放下筷子,拿着书包起身。

    她直接走到镜子前,用力吊起眉毛。为了表现魄力,姊姊每天都对着镜子练习可怕的表情。今天打从练习前就有点可怕。

    姊姊立刻练习完毕,拿起书包。

    「我去上学罗,天音。」

    「啊?」

    这一次,天音的碗真的脱手滑落,匡啷一声滚落地板。

    「……姊、姊姊,现在才七点半耶?学校八点半上课,你不是讨厌学校……」

    「我不想和那群笨蛋同样时间到校。」

    「笨蛋是说谁?啊,难、难不成是朋友?」

    当天音反射性地回问,姊姊——居然面红耳赤。

    「不对,那些家伙才不是朋友!」

    她拉尖嗓音怒吼,粗鲁地拎起书包,留下一句「我出门了」,匆匆抓住一盒准在玄阔旁的胶囊离开。

    天音一瞬间被姊姊旋风般的气势压倒,悄然低语。

    「……姊姊故障了。」

    说出口之俊,她才注意到话中的意思。

    这不对劲,天音心中有声音提醒自己——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她笨拙粗鲁、每天满睑不悦却很温柔的姊姊,居然气得面红耳赤。这代表,她有能够真正发怒的对象。

    是怎样的人?尽管不知道是朋友还是男友,姊姊身边想必出现了有趣的人,不,会跟复杂的她扯上关系,应该是可爱的怪人。

    天音慌忙站起来,以拳头掹敲母亲的房门。

    「妈、妈妈不好了!姊姊……讨厌学校的姊姊她,今、今天居然露出奇妙的烦恼表情,看起来又有一点高兴,那个……」

    天音脱口说出语不成句的想法,背后传来电话铃声。她连忙转头奔过走廊,一把抓起话筒。

    「喂——有川家!」

    『喂,早安。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来打扰。请问是有川先生府上吗?』

    一个犀利的声音回答天音。

    『我是花音高中的校长淹嶋。呃——小妹妹?请问有川夕菜的母亲在家吗?能否找她接听?』

    「校、校长……!」

    冷汗流过天音背脊,才刚转学,校长已针对姊姊的态度亲自来电。

    「好、好的!我马上找她过来,请等一下!」

    天音放下话筒,再度奔向母亲寝室。

    要发生惊人的大事了——这种想法在天音脑海中扩散。

    ◆

    夕菜的脚放上踏板,像砸过去似地往前踩。生锈的脚踏车不时发出悲鸣,于无人的坡道上回荡。然而,车轮却迟迟不前进。

    夕菜仰望和昨天相同的山坡,暂时下了脚踏车,她再度仰望眼前的坡道,夸张地叹口气。

    花音高中建造在山丘半山腰上,上学路线得爬不少坡。据说这段路人称花音之坡,在上学时段理应看得见许多别的学生。不过七点半刚过的现在,几乎不见人影。

    虽然如此,夕菜的精神状态却打从早晨开始便不安定。

    ——从昨天起,就有哪边不对劲。

    今天也得跟那笨蛋碰面,光想到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她非去上学不可。互相矛盾的内容,激起夕菜的烦躁。

    她吐出一口气,再次跨上脚踏车,注入一分干劲与强烈焦躁掹踩踏板。登上坡道半途岔路与交叉的T字形路口,夕菜确认横向有无来车。

    「咦,有川同学?」

    没有来车,千春却来了。

    夕菜的眉毛吊得比斜坡的角度更加尖锐。

    「有川同学——」

    听到她的呼唤,夕菜刻意回以厌烦的目光。千春却毫不理会,抛来和昨天截然不同的笑容。

    当千春推着脚踏车并肩而立,夕菜弯起嘴角。

    「浅草,有什么事?」

    「叫我千春就好。」

    「……浅草,没事的话……」

    「千春。」

    「…………什么事,千春。」

    千春加深笑意。

    「啊,没什么,昨天真谢谢你。结果我还没道谢,你已就先回家了。」

    「你不是讨厌我吗?」

    「那是两回事。再怎么说,都得把受人帮助的恩情分开算吧?谢谢。」

    千春推着脚踏车往前走,口气不见昨天的剑拔弩张。她大概是女性中少见的爽朗分子,讨厌不正之事,却不会兜圈子讽刺人。其直率的部分,可说跟夕菜很像。

    对夕菜来说,这也相当棘手。

    「对了,身体还好吗?你昨天看起来很难受。」

    「没问题,别在意。」

    夕菜试着冷淡地赶她走,千春却固执地并肩而行。

    「别靠近,我说过我讨厌你。」

    「昨天很感谢你,有川同学。」

    夕菜将脚踏车往旁边一拉,避开千春的视线。

    「没、没什么,我只是碰巧路过,并非特别想帮你。要讲几次你才听得懂?」

    「有川同学真爱撒谎,平常没人会经过校舍后面啊。」

    千春轻笑。夕菜摆出厌恶的表情,但毫无效果。

    「所以,谢谢你。」

    「不必再道谢了,会打乱我的步调。」

    夕菜反射性地搔搔头发,短发微微放电。

    她不擅长应付迎面而来的好意。那些好意终将与意外或负伤相连,因此她才想尽可能将他人推得远远的。

    「我说啊,像有川同学这类人,说不定叫伪恶者?啊,有点不同……其实你满温柔的,还非常笨拙。」

    「我才不温柔。我讨厌你,你也讨厌我。」

    「有人说过,讨厌也是喜欢的一种表现喔。」

    「不对!我只是……该怎么说?」

    「只是什么?」

    「没、没什么。」

    夕菜说不出话。因为地的确是挺身而出了,所以想赖也赖下掉。

    看到夕菜词穷,千春大声爆笑。她推着脚踏车抖动肩膀,拚命忍住笑意。

    「你刚才的反应真的好可爱……」

    「啊?」

    夕菜一瞬间皱皱眉,夸张地叹口气从她身上别开目光。

    这话已超越理解的范畴。有生以来,从来没人说过夕菜「真的好可爱」。面对好意的奇妙烦躁感让她又搔搔头,静电再度进散。

    千春趁隙悄悄伸手,想触摸她的肩膀。

    「……!」

    夕菜连人带车滑向侧面,露出如豹般锐利的眼神瞪着千春。

    「我说过别碰我了,千春!」

    「……抱歉,我想试试看。放电症患者的……」

    千春的视线贯穿夕菜。

    「反应果然很快。」

    夕菜双脚冻结,千春脸颊浮现深深的笑。

    「和茜一样……这么说会失礼吗?」

    我掩藏不住动摇。连她自己都知道,现在表情非常僵硬。

    身旁的千春吐吐舌头。

    「抱歉,有川同学。其实我知道,你是放电症患者……你觉得下可思议?唉,我们学校也发生过下少事。」

    千春说出意味深长的台词,微微收起笑容从夕菜身上转开视线。

    脚踏车的车轮声,在两人之间喀啦作响。前方的坡道很陡,不时吹来的春风轻柔摇曳着两人发丝。

    ——夕菜先打破沉默。

    「……先问个问题。你知道我的体质,一碰到我就会触电吧。」

    「嗯。」

    「那你为什么会用放电症患者这词汇?」

    夕菜的口气夹杂一丝怯色,好久没和别人提起这字眼了。

    「『放电症患者』是专门用语。即便知道我有会放电的异常体质,一般人应该不会使用这用语才对。」

    夕菜提出合理的质问。

    放电症患者一词在社会上毫无知名度。或许是放电症的发病机率极低,又或者是患者年过二十之后症状将渐渐痊愈,医学上也还没认定为正式的疾病。再说,连放电症患者一词都只是少数人使用的俗称,她常常只被当成会放电的怪人。

    至少,那不是一介学生千春该有的知识。

    「对啊——」千春小声回答。

    「顺便一提,会长也知情。他当时与你握手,大概是想确认一下。」

    当夕菜表情冻结,千春浮现有点坏心眼的笑容。

    「啊,但他或许真的爱上你罗。」

    「这、这么说来,难道那笨蛋明知道我的状况还蓄意触电?」

    「多半是。当时你不是很不愿意跟会长握手吗?他大概因此灵光一闪或什么的。而且你应该知道,靠近放电症患者……」

    千春从口袋里掏出圆形指南针,N极今天也精神奕奕地指向东方。

    「会打乱磁场,马上就能分辨出来。昨天你来到班上时,其实我也发现了。所以,才想和你普通地聊聊。」

    千春耸了耸肩,然后说道:

    「结果你突然找我吵架。」

    「呜!」夕菜不知如何反应。

    「你昨天的态度太糟了。即使知道你在撒谎,我还是动了气。」

    「……说、说得也是,我是有点太过火了。」

    夕菜小声回答,事到如今再说谎也无济于事。

    「唉,我找你搭话时也很紧张,太意气用事了点。」

    千春也吐吐舌头。小恶魔般的举动,与她可爱的长相很配。

    「让我们把昨天的争执一笔勾销吧。话说回来,你昨天的自我介绍全是谎话吧。其实你应该很想交朋友吧?」

    「谁、谁需要那种玩意儿啊。别接近我!」

    面对千春坏心眼的笑,夕菜没自信地回嘴。她异常亲近、令人充满讨厌预感的言行,让夕菜加快脚步。千春依然高高兴兴地跟了上来。

    「怎么说,有川同学……」

    她在能望见学校正门时开口说道:

    「其实很害羞?」

    「什、你、你在找碴吗!」

    「是吗?这推测应该是一针见血——」

    夕菜踩着踏板,一口气站上去。啊!千春喊出声时,她的脚踏车已冲过坡道。

    她将怒气发泄在踏板上,一股作气爬上坡。

    真火大。明明知道那么多,千春却还想跟她有所牵扯。

    夕菜像踩油门般睬下踏板,骑车穿越正门。她把脚踏车直接塞进停车场,行经无人的走廊前往教室。

    试着想想,千春也会立刻抵达教室,不过只要在她来之前板起脸孔就行了。现有的时间,足以让夕菜恢复平常的冷静。

    夕菜一边思考,一边打开教室门。

    「哎呀?你来得还真早,有川……」

    她关上门,想上锁却找不到锁。可惜连门闩都没有,也找不到医笨蛋的药。无可奈何之余,夕菜只得自力堵住教室门。

    「怎么了,有川!会长我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我对你的存在感到不满,笨蛋!」

    「如此全面否定我的一切,真让人悲伤!有川,你不认为人应该更加互相按纳吗?如此一来,世界将更加和平!」

    「那你快点消失,别打乱我的宁静!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坐我的位置啊?可恶!」

    她无法往门把上顺利使力。也许是受动摇影响,也许是力气差距,教室门立刻被挤开,从中露出末长令人火大的笑容。

    「不行啊,有川。你不觉得你应该跟大家更友善相处吗?」

    「谁会去做啊,笨蛋。我是放电症患者,既然知道就别接近我!」

    「嗯,你果然害怕弄伤我?」

    「那是当然。」

    「不过,难道真的没有其他的理由吗?」

    夕菜咬住下唇。这家伙总是说些触人痛处的话。明明言行举止很可笑,却不时剌人夕菜的、心。

    所以,她才烦躁不堪。

    「就算你是放电症患者也不必担心!由于种种原因,电击对我的伤害减半。」

    「别讲活像电视游戏里的台词。」

    「嗯,而且,只要戴着橡胶手套就没问题。」

    「你这家伙,听听别人说话!」

    「我拒绝!谁叫我很任性!」

    末长完全不理会夕菜的发言,不知不觉间戴上橡胶手套,牢牢握住她的双手。

    「我、我叫你别碰我啊!」

    「身体接触是沟通的方式之一喔,有川!总之,先到我们学生会办公室慢慢聊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静电窜过夕菜背脊。

    「给我差不多一点,真的打飞你喔!」

    「畏惧只会故步自封!你应该也发现,你有过于胆小的倾向。如果再开放一点……」

    「别开玩笑了!」

    夕菜理智断了线。她觉得医治这笨蛋的药唯有武力了,再让他为所欲为下去——她一定会后悔。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胶囊放进嘴里,握紧拳头。体内的电压随药力下降,但剩余的电击仍在掌心进开。夕菜喵准打飞对手也绝不会造成影响的部位,以锐利的眼神瞪着他。

    夕菜的气息忽然变化,让末长吓了一跳。

    「呜,等、等一下,有川!你想干什么……」

    「我叫你……别碰我,笨蛋!」

    她对准未长下巴大幅挥起右拳,用调整过感力的强烈下勾拳一拳击倒,传出闷响的效果音。末长的身体一瞬间浮上半空,扫倒旁边的椅子瘫软下来。

    桌椅倒地声在寂静的教室内回响。

    「……笨蛋。」

    夕菜俯望末长呢喃,按着发挥漂亮挥击的右手。

    「给我记清楚,我……我再也不想害任何人受伤。所以别接近我,混帐东西!」

    只留下这句话,她转身走向走廊。

    真无聊,我本身也很无聊。面对这种变态,居然流露感情——

    「哎呀,有川同学一太早就活力十足呢。」

    听到旁边传来的话声,夕菜肩膀一颤回过头。苗条又充满成熟魅力的长峰老师,不知不觉间已站在那里。

    「你又做了什么?」

    她散发出不像老师的妖艳气氛,悄悄接近夕菜。夕菜像头狂犬般回以感吓,立刻转过身。

    「……没什么,只是差点被人袭击,所以才揍了他。」

    「哎呀,对方该不会是会长?女孩子就是要有点霸气才迷人,碰到任性的男人就该好好教训他喔。」

    「我有同感。很抱歉,我引起骚动了。」

    夕菜难得轻松地回答后,迈开步伐。

    背后仿佛传来长峰老师的叹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夕菜问自己。

    她一大早到校,就是不想碰见那伙人。然而从清晨开始,他们就像计算好似的一一找上她。千春、末长还有长峰老师都没理由一大早前来教室。

    他们简直像是特地来见夕菜的——

    「……这……」

    她轻声呢喃。

    不是巧合,而是刻意安排的。

    他们计划性地持续接触身为放电症患者的她。

    为什么?

    ◆

    「嗯……刚才那一拳真不错。」

    末长起身时,发现眼前有一位漂亮的大姊姊。她长发摇曳,穿着春季罩衫。女性一手插腰,以白眼瞪着末长。

    「捣蛋鬼,你又欺负有川同学了?」

    「呜,长峰老师。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贴近她而已。」

    「有川同学都快哭出来了。」

    听到老师的话,末长忽然挑起眉毛,带着一丝苦涩扬起嘴角。

    「我的确做得有点过头。不过,她只是还不习惯而已。请你放心,长峰老师。我一定会温暖地紧紧拥抱她!能顺便接吻的话……」

    「会长。」

    长峰老师冷冷地打断末长的话。

    「依照我个人意见,你再冷静一点如何?」

    末长的脸颊微微一动,伶俐的眼眸出现色彩,脸上浮现冷静神情。

    「……这么说来,我看来果然很焦虑吗?长峰老师。」

    「嗯,非常严重。」

    她长长的黑发乘风轻轻摇晃,

    「我很了解你的心情,也了解你拚命替有川同学设想。不过,你未免焦虑过度了吧?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先后顺序,步调放慢一点吧。你有点失控了,平常的冷静到何处去了?」

    听完长峰老师的话语,末长点点头起身。

    「可是老师,我认为有川看似莽撞,其实是会钻牛角尖的类型。」

    他从铺着亚麻油地毡的地板上爬起来,直视长峰老师,那锐利如刀的眼神没在夕菜面前出现过。

    「当我们有动作时有川会敏锐地回应,但只要我们不主动,她就毫无反应。虽然她不想与人接触是原因之一……但如此看来,她可能像从前的南茜一样遭到孤立。」

    「……你害怕这一点?」

    「我再也不想碰到第二次。我多少有自觉,自己无法控制感情,但我还是想继续跟她互动。该怎么说呢……我有点心神不宁。」

    末长的眼眸渗出黝暗的色泽。理应无风的教室内,微微流动着沉淀的空气。长峰老师一手拨开头发,仿佛要拂去那道风。

    「唉,我明白你的心情,会长。但是,不可以太强人所难喔?你要更温柔地对待女孩子。否则还没带她上床之前,就会先惹人厌罗?」

    「……可是,不强硬点很难与有川接触啊。」

    「她是个麻烦的孩子。但只要你好好展现诚意跟她交谈,应该会抓到诀窍才是?她也不会对抱着好感接近的人太冷酷吧。」

    「她对我很冷酷啊。」

    「那是演技啦。」

    长峰老师堂堂断言。

    「真的讨厌你的话,她才下会说那种话,只会面对搭讪也视若无睹。你应该早巳发觉这一点了吧?有川同学只不过讲话难听,人并不坏。明明多花一点时间也无妨啊。」

    老师微笑着说。末长托住下巴,为难地注视天花板。

    「……嗯,说不定我真的太焦虑了点。谢谢你的建议,长峰老师。」

    「加油,会长,我也十分期待。还有……」

    她望着无人的教室,视线扫向后门。

    「在那边偷听的浅草同学也一样。」

    后门后方的影子微微一晃。

    「那就拜托你们了。老师今天有点杂事,没空注意有川同学。」

    「老师有什么事,是要去约会吗?」

    「我不会在上班时约会的,是跟有川同学的双亲打招呼。校长很生气,要我解释为何让放电症患者入学。」

    呼——长峰老师叹口气转转脖子,摇曳着一头长发打开教室门离去。

    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后,末长的表情再度放松。

    「无论什么时代,女孩子都很复杂啊,千春!这是指会长我欠缺男性魅力吗?」

    「……我想会长在别的意义上,是很有魅力的。」

    格外缺乏自信的回答自门板后传来。

    ◆

    冲上楼梯,打开通往屋顶的门,让天空充塞视野之后,夕菜烦躁地板好门。她靠着门坐下来,目光投向天空。晴空对她的烦恼一无所知,一如往常地充满光辉。

    「……可恶!」

    夕菜咂舌。昨天开始状况一直如此,奇妙的烦躁在她体内荒腔走板地演奏,最后总是会想起笨蛋会长与千春的脸。

    无论夕菜再怎么呐喊,依然会有大剌剌接近过来的怪人:爱管闲事的千春、笨蛋会长,一碰到事情便登场的怪人们。

    ——其实,你害伯直率地交心的人吧?

    末长的声音闪过脑海,夕菜摇摇头。不可能,她叱喝自己。

    放电症患者的力量会伤害他人。她的确害怕这一点。然而,「畏惧」自己伤害他人,与他口中的「害怕」之间,似乎有某种决定性的差异。他所说的「害怕」,是夕菜不可接触之物。未知、异质、模糊不清,是有川夕菜有生以来最害怕的东西。

    总是害得她被排斥在外的东西。

    夕菜再度摇头。我只是思绪无法统整,暂时陷入震惊状态而已。她重新解释,继续仰望平常的蓝天。

    「嗯,你好像相当困扰啊,有川夕菜。」

    一道眯细的冷冷目光,从门的上方探头注视夕菜。

    「你、你你……干什么?你叫一林吧。」

    她发出不成声的悲鸣,但慌忙捣住嘴巴瞪着对方。

    一林微微吊起嘴角,浮现讽刺的笑容,对夕菜迟来的演技投以冷笑。一林坐在比屋顶高出一截的水塔上,眯起眼睛愉快地俯视她。

    夕菜也恢复平时的表情,瞪视一林。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你似乎不知道,但早上在屋顶看书是我的例行公事。先不提冬季或夏季,我喜欢于初春在此读书。此外,有人拜托我监视这里。」

    「监视?」

    「这里是神圣之地。」

    夕菜环顾屋顶。重新一看,属于自由空间的屋顶周遭,不知为何围着特别高的栅栏。那坚固的栅栏,即使她身高增加三倍也未必摸得到顶。

    屋顶一角放着白色的花束。

    「你在烦恼什么啊,有川?在我看来,问题好像很严重。」

    「与你无关。」

    「和会长有关吗?」

    一林的猜测正中红心,夕菜的脸皱成一团。

    「你的反应真好懂,真可爱啊。」

    「——我才不可爱,别和千春说同样的话。」

    「嗯,刚见面时我就想过,你有过于贬低自己的倾向。不论你怎么说,决定你可不可爱是周遭众人的自由,还有我的喜好。虽然我偏好长峰老师那种美丽的大姊姊,你不在范围之内。顺便一提,会长比较喜欢萝莉系,和你的类型……」

    「喂。」

    夕菜开口,仰望一林。

    「让我问个问题。反正你也知道我是放电症患者吧……我打从一开始就表明过别靠近我,为何每个人都来找碴?」

    「不是因为大家喜欢你吗?」

    「别人都说不愿意还贴上来的变态,像这样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谁受得了!千春也好、会长也好、你也好!这所学校疯了!」

    夕菜的呐喊让一林眯起双眼,眼眸宛如猛禽。

    「喔,你倒是很清楚嘛,有川。」

    他佩服地点点头,轻轻跃至夕菜面前转身。偏长的发梢晃动,一林以冷冷的视线俯瞰她的身躯。

    「这所学校疯了——这的确是正确答案。你应该也发现,这里对放电症患者异常敏感。」

    「……放电症患者有什么问题吗?除了这棘手的力量之外。」

    面对她的问题,一林讽刺地笑了。他悄悄举起右手指向屋顶一角。

    「是精神创伤。」

    他的指尖对着刚才的白色花束。

    除了这句话,一林没多作说明。

    「你可以别说会长太多坏话吗?有川。毕竟他是损坏得最严重的人。」

    「这我一看就知道,那笨蛋……」

    「我不是那个意思。在你眼中看来或许如此,但会长以他的方式拚命想吸引你,尽管目前有点失控。」

    「……真蠢。」

    「是吗?我看你也不是完全不心动吧?你脸上写得很清楚喔。」

    「不对!」

    夕菜突然别开视线,彷佛听见一林暗笑。

    「他人踏进自己保持的距离,真有那么可怕?」

    「——!」

    他辛辣的发言,令夕菜握起拳头。

    激烈的火花在她手里轻轻蹦跳。

    「我下像千春和会长一样温柔,就说得直接点——你害怕身为放电症患者的你遭人碰触。这可说是正确的态度,但你同时超乎必要程度地推开别人;你害怕有人触及你的心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所自觉吧?只要你想,放电症患者也能够交朋友喔?」

    「没那个必要。」

    「因为你是放电症患者?或者,你害怕身为放电症患者而遭朋友背叛?答案究竟是哪一个?」

    一林眯起眼睛,露出受恶意笼罩的笑颜。

    「算了,接下来交给会长和千春吧。他们两个是最放不下的人,我也不便千涉太多。他们本人迟早会告诉你。」

    留下这番话后,一林快步离开屋顶。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后,夕菜懊恼王极地低语。

    「这所学校……到底是怎样?」

    她一握拳,掌心又散落出小小的火花。

    ◆

    有川夕菜的母亲——有川久惠于中午十二点过后造访校长室。校长的门一打开,淹嶋校长和宫田主任交换目光。关于今后该如何判断有川,主任和校长的意见依然分歧。

    久惠在长峰老师带领下一同走进来,是位丰满的女性。她略圆的脸颊配上柔和的笑容,具备母亲应有的沉稳气质,给人的印象正好与有川夕菜相反。

    她微微鞠躬,从正面注视校长。

    好一双柔和的眼眸——淹嶋校长不经意地产生感想。

    「初次见面,有川太太。我是花音高中校长淹嶋。」

    「我叫有川久惠,小女承蒙诸位关照。」

    校长也站起身,轻轻点头致意。

    「不好意思,突然请你到学校,但我们必须问一些有关令嫒的问题,才麻烦你百忙中抽空过来。」

    「是的,我想校方总有一天会找我来的。」

    校长轻轻伸手,请她到眼前的沙发就坐。「失礼了。」久惠回应,缓缓地坐下来。雨人交谈了两、三句话,简单地打完招呼,

    「那么,这次找我来的原因是?」

    久惠立刻切人正题。校长世端正表情,显得一脸严肃。

    「事实上,关于令嫒……」

    「……对夕菜来说,还是太难了吗?」

    听久惠抢先开口,校长淡淡叹口气。

    他轻咬嘴唇,重新直视久惠。

    「有川太太或许已经听说,令嫒昨天的自我介缙已闹得全校皆知。」

    「……我还不清楚,但我想,她的表现应该不成体统吧。」

    「详情请之后再问她本人。还有你应该清楚,她是放电症患者。」

    「这才是主题吧。」

    「连一句话也没通知我们,就让抱着问题的学生人学,会造成校方的困扰。」

    面对校长的话,久惠微微点头后回答。

    「是的,这一点我必须道歉……在回答之余还这么问或许很卑鄙,我若告知夕菜是放电症患者,学校还会准许她入学吗?」

    校长皱起眉头、神情一歪,立刻察觉自己的失态,随即放松表情。

    久惠从他瞬间流露的表情看出答案,悄悄低头。

    「本来孩子有这种病情,理应先和学校老师商量。但我却让她用欺骗的方式入学,我在此向各位道歉,非常抱歉。」

    久惠再度深深低下头,看得淹嶋校长表情扭曲。

    她是明知故犯。万一校方事前听过放电症患者的说明,绝不会让有川入学,她明知校方的态度,还蓄意毫无说明地让有川转学。

    若不采用这种手段,有川无法正常就读任何高中——

    校长理解之后,再度确认。

    「不采用这种手段,属于特殊存在的放电症患者就无法上学对吗?」

    「是的。」

    她已有所觉悟——校长从久惠的态度如此判断。一旁的主任看到后开口。

    「校长,有川太太是有所觉悟才这么做的,还是先观察——」

    「住口」

    校长一喝,用力抿紧嘴唇。

    淹嶋校长也理解她的心情。想设法让女儿就读正常的高中,几乎是全国母亲共通的心愿。

    然而,理解和接纳是雨回事。

    「有川太太,我了解你的心情。很遗憾的是,我们花音高中发生过一些复杂的往事,那与放电症患者有关。」

    听到校长的话,站在旁边的主任微微垂下眼眸。

    「当然,普通高中同样难以接受放电症患者,但本校有更加棘手的理由。那是无法接受放—电症患者的特殊理由。」

    「……请问理由是?」

    「你可听说过,去年一名叫南茜的学生引发的事件?新闻应该也报导了那件高中生自杀案。」

    一丝阴影堵住了从窗帘缝隙射人的阳光。

    久惠什么也没回答,默默地睁着微亮的眼瞳。

    「南茜是个非常文静、守规矩的学生。」

    这话题有些沉重——校长先做个开场白。

    「去年年底,她突然把去年担任校长的安部老师推下楼梯,害他受到需休养两个月才能康复的重伤。根据目击现场的其他学生表示——南茜推倒安部校长俊,似乎逃离现场。听说事情经过后,老师们认为这是起明显的暴力事件,质问南茜。最终闹上警局,南茜自首了。」

    校长静静闭起眼睛,一旁的主任也一样。

    「听说状况虽然慌乱,处理上却进行得很顺利。事故的应对、连络警方……这一切,或许反倒将她逼上绝境。最后到了隔天,南茜从学校屋顶眺楼自杀——以上是事件的概要。」

    他们的动作,宛如默祷。

    「她平常虽然文静,却是会为了一点变化突然失去理智的年轻人代表。这次她也是出于某种理由街动地撞飞安部校长,因为遭警察逼问而冲动自杀,或是受到罪恶厌折磨——这是警方的推论:不过,媒体似乎做了许多负面的忆测。」

    校长以冷冷的眼神低语。他轻轻晃动肩膀,放松力道。

    「事后调查时才发现,南茜是放电症患者。」

    校长室角落摆着小小的指南针,N极准确指出北方。

    「去年年底,南茜恐怕也很小心,放电症患者的性质仍使前校长受了重伤。其实不是她故意推安部老师下楼,而是安部老师拉住快跌落楼梯的茜,才受到重伤。我从住院的前校长口中听到这番话,已是茜自杀之后。」

    「……是啊。有一个得放电症的女儿,我很清楚那种意外。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久惠轻轻点头。

    「有人能够理解,我也很高兴……茜和安部老师十分亲近,她对伤害老师的事实后悔万分。不只如此,她还必须面对警察——教师方面也忙着调查事件盖要,完全没顾及南茜的心理状态。种种疏失造就了这起悲剧。」

    在静静回答的校长身旁,主任低声呢喃。

    虽然有一个人能够关心她……

    校长故意当成没听见,接着往下说:

    「『我不在乎自首。可是万一我害警察受伤,万一给这所学校的人添麻烦……我无法再承受更多。——我们判断,茜自杀的原因是自责过度。不过,这是根据她当时班导长峰老师的发言,加上推测得出的结论。谁也不知道人心的真相。」

    「……没错。」

    久惠浮现严肃的神情,也闭上了眼睛。

    「虽然我从今年才到花音高中上任,也算理解放电症患者的苦衷。主任和长峰老师也一再劝我。」

    校长话声一顿,重新从正面注视久惠。

    「我的结论是——我绝不想重蹈覆辙。我不会让这所学校出现自杀者或伤患。」

    「所以可能的话,你们想赶走身为放电症患者的夕菜?」

    「非常抱歉,答案正是如此。」

    校长和久惠的视线在桌上交错。

    「为了防患未然与顾及学生的安全,希望令嫒主动退学。」

    「——校长。」

    校长无言地瞪着插嘴的宫田主任,再度望向久惠。

    「当然,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判断,也不想舍弃学生,但这么做是最安全的。我有义务保护这所高中。既然有川太太清楚放电症患者的危险性,请了解你的期望与我的目的相反。」

    校长往前探出身子。

    「此外,我个人认为——放电症这种体质,再怎么想都不适合学校这种共同生活。」

    沙发上的久惠轻轻握拳。

    校长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却继续道:

    「身为数育人士,我的发言或许是错误的。本来,校方应该接纳像她一样有特殊体质的人。然而,既然放电症患者有伤及他人的危险性,事情就无法简单了事。有川和其他学生,在我眼中同样是一个学生。我不能只为了她一人,让其他学生与老师暴露于危险中……因此,我恐怕会动用强硬手段请她离开。这是我目前的想法。」

    校长语毕,轻轻叹口气。他没有别开目光,始终看着久惠。

    当然,如果久惠拒绝让有川主动退学,有川依旧是本校的学生。校长的权限没有大到可让无任何过失的学生强制退学。

    不过万一发生什么事件,无论规模大小,校长都会以此为理由要有川退学,将她与学校完全切割——这就是他想传达给久惠的话。

    至于做法是否正确,另当别论。

    听到校长的话,久惠一度垂下眼眸,考虑一会儿之后缓缓颔首,抬起头来。

    「……辟于先前茜同学的事件,我想问个问题。自她引发事故以来,校内有多少人知道放电症患者的存在?」

    「老师几乎都知情,学生则限于一小部分,和她亲近的同学、找她麻烦的……唉,俗称的不良学生吃过苦头。但整体而论几乎没传开,不如说,大多数人都不相信。」

    「这样吗?」

    她低声回答。校长察觉久惠的意图,轻轻叹息。

    她正在刺探,她想知道这所学校接纳放电症患者的程度有多高。

    「就现实对应上,学校很难接受放电症患者的存在。即便学到放电症的知识,也不知道精神面上会对学生们造成怎样的影响,也不是所有学生都那么懂事。有川太太世能谅解吧。」

    非常遗憾——校长在心中补充一句。一旁的主任再度开口:

    「虽然如此,我们岂非仍应追求身为教师的理想?」

    校长的视线调回正面,久惠叠起双手,目光落在地板上,仿佛陷入沉思。她皱起眉头,好像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校长室桌角的指南针好像受到什么东西吸引般倾斜,宛如刻划时间般晃动轴心。

    下久之后,久惠下定决心拾起头。

    「……我有一件事想告诉各位。」

    她沉稳的表情,属于深爱女儿的母亲。

    「今天早上夕菜去上学时,对天音说了句,『我出门了』。她妹妹高兴万分,告诉我姊姊很怪,明明要去学校却说『我出门了』,难得地气得面红耳赤,看来好像很期待。过去从没发生过类似的状况。」

    主任歪歪头。

    「夕菜正值反抗期,还没有自觉……不过她从前出门上学时很少打招呼,只有今天却开了口。天音也发现,夕菜好像很喜欢这所高中的某个人。顽固又笨拙的夕菜,喜欢上什么人了。我想,那多半是无意识下的反应。」

    「……真值得高兴。」

    主任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校长瞪了他一眼后,久惠再度露出笑容。

    「我也这么觉得,主任。对我来说,如果夕菜本人中意的话,我希望她能留在这所高中。」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方才说过,问题涉及其他学生的安全——」

    校长坦率的忠告半途中断,仿佛被久惠无言的压迫感压倒。

    她从方才的沉稳笑容,转而露出真挚的认真神情。

    「校长,其实入学之前,我个人调查过茜同学的事件。」

    「……调查过?」

    校长微微挑起眉头。

    「你是指她身为放电症患者一事?」

    「是的,打从一开始正电视上看见报导时,我便灵光一闪。于是,我试着以一己之力调查茜同学……最后,我也见过了前校长。顺便一提,夕菜对此事一无所知,全都是我私下进行的。」

    面对久惠的态度,冷汗流过校长背部。

    「……原来如此。这表示你知道放电症患者和本校的关系,却依然让令嫒入学?」

    「是的。」

    「——为什么?」

    校长的问题,让久惠首度缓颊。

    「的确,我也认为打听到的事件十分难过。不过……」

    她突然望向摆在校长室角落的指南针。

    「我听前校长提起,茜同学本身很喜欢这所高中。他告诉我,若没有那场不幸的事故。她应该能过普通的生活。听到这句话,我决定让夕菜转学过来……让她待在即使只有一段时间,却也接纳了茜这位放电症患者、也经历过放电症相关事件的学生身边。只要有人理解放电症是什么,夕菜就有过着普通的高中生活的—丝可能性。」

    一口气说完后,久惠再度叹息。她的样子多少散发出紧张感,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关键。

    「刚才校长表示,这所学校有难以接受放电症患者的理由。我认为这是一个事实。然而,花音高中,同时不也是环境最容易接受放电症患者的高中吗?或许可能性的确很小。不过拜托各位,是否能让我的女儿……赌上这小小的可能性?」

    久惠祈愿般的话语,让校长的脸庞蒙上阴影。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的就此抛弃有川也无所谓吗?

    校长垂下眼眸,突然望向桌上的指南针。这时,红色的N极突然转向久惠,校长微微瞪大双眼。

    久惠的发梢进出小小的火花。

    ◆

    午休的钟声响起。

    夕菜再度走上屋顶,她一手拿着妹妹亲手做的便当,以讶异的眼神怀疑地看着周遭。没看一见一林的影子,总不会躲在墙壁里吧。

    她确认完毕后松了口气,坐在高度超过两公尺的栅栏旁。

    「咦,有川同学。那是亲手做的便当吗?」

    千春冒了出来。「咿!」夕菜惊叫一声往后退。

    「你……你从哪边出现的?」

    「秘密。」

    千春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啊,只要不接触放电症患者,就不会有事了吧?」

    她如此回答后,毫不客气地坐到夕菜身旁。夕菜反射性池绷紧脸庞,千春却喜孜孜地在旁边吃起午餐。

    夕菜搔搔头,发丝间连续进出火花。

    真难应付。千春坦然坐到放电症患者旁边的态度,是她不曾面对过的眶离。很有可能不小心碰到她,好可怕。

    夕菜考虑了一下,摆出每天练习时最恐怖的怒容瞪着千春。

    「千春,你不怕我吗?我可是放电症患者喔。」

    「不过,只要没接触你,就很安全啊。」

    「……是、是这样没错啦。」

    夕菜表情放缓,无可奈何地吃起便当。心爱妹妹亲手做的便当今天不知为何特别费工夫,连热狗都切成章鱼状。

    宽阔的蓝天伸展开来,时间淡淡流逝。

    一旁的千春羡慕地注视她的便当,咬着波萝面包。她叼着利乐包柳橙汁,眼神不时飘向旁边的便当。千春的双眼眯了起来,闪闪发亮的眼神宛如小猫。

    她有时牢牢地盯着章鱼热狗,有时视线又飘向旁边的煎蛋卷。她又咬了口波萝面包,视线随之瞄向章鱼热狗上。

    夕菜大大叹口气。

    「想要我分你一点就说啊。」

    「有川同学真厉害!能理解我充满波萝面包的人生的可悲之处,真是太厌激了。」

    她像猫一样高兴地回答。夕菜只得夹起最喜欢的章鱼热拘,放到千春手上。

    夕菜传递时抓不好距离咸,指尖微微发抖。

    千春笑着一口吃掉手掌上的章鱼热狗。真希望她能细细品味。

    「好吃。」

    「既然东西吃完,就快点回去。」

    「嗯,你又马上赶人了。这样诗人不太好喔,像茜就不会这样。」

    「茜是谁?」

    「我去年过世的朋友,也是放电症患者。」

    夕菜轻轻扬起眉梢。

    这时,千春的视线突然望向铁栅栏旁的白花。

    「原来如此。」

    夕菜继续吃便当,喃喃低语。

    她隐约有所察觉。千春也好、末长也罢,双方都极为清楚放电症患者的相关知识。如果他们曾认识放电症患者,那就说得通了。说起来,千春对放电症患者熟知的态度、末长突然从口袋掏出橡胶手套也是这个原因吧。

    千春眺望天空,悄然开口:

    「去年,有个叫南茜的女孩和我同班,我……曾以为我是她的朋友。」

    夕菜突然回想起一林口中「神圣之地」的意义。

    「茜可爱又文静,跟谁都相处得很好。她的成绩优秀,待人处事也周到,什么都会。」

    千春如此说明。即使在晴朗的太阳下,她的脸庞看来也格外阴暗。

    「虽然这话由自己来说怪怪的,不过我性格好强、喜欢谈天说地,再加上一年级也当班长,经常和茜聊天。话题从普通的考试到男友都有,算是普通朋友吧。茜很文静,总是有点疏离,不过很爱说话。」

    千春咬住柳橙汁的吸管喝一口,然后放开,笑了一下。

    「那是在什么时候?有一回碰巧两人独处,茜提过一次放电症患者的事。她非常认真地注视我的眼睛,挑我们独处时告诉我。『我平常说自己有洁癣症是谎话,其实别人一碰到我就会触电。聊天没关系,但不要太靠近我,拜托你』。」

    千春又把吸管送到嘴边。

    「听到这番话,你猜我怎么回答?」

    她用自虐的口气问,咬扁吸管尖端。

    「我以为她在讲笑话,笑着说。好蠢喔,哪有这种事……」

    随着千春的咬牙声,吸管前端逐渐碾平。

    「结果茜也笑着回答『我开玩笑的。』可是,当时她的笑容下对劲……以茜的表现来说,那是个失败的玩笑。」

    她依然面带笑容,活像要磨烂嘴里叼的东西般一次又一次地咬牙切齿。

    「从此以后,我和茜继续打交道,但交情一直只限于表面。直到她推校长下楼为止。」

    千春抓着柳橙汁三角利乐包的手突然握紧,彻微发抖。

    「我和会长碰巧目击到现场,看起来真的很像茜推校长下楼后逃走。因此我照实告诉老师,以为比起隐瞒,吐露真相对她更有帮助……但因为我说了,茜才不得不向警察投案。」

    夕菜头顶的太阳一瞬被云层覆盖,阴影笼罩两人。

    「我不知道。当时我不知道什么放电症,也不明白摔下楼梯的其实是茜,校长想救她才会触电。我以为是茜不对,才会说成那样……」

    云层迅速窜过两人上空,阳光再度照耀夕菜。

    「我真是个大骗子。我明明知道,明明听她说过的。」

    千春依然被阴影笼罩。

    夕菜盖起便当,包上餐巾,将便当盒拿回手边珍惜地抱好。

    「不必再往下说了,我不想挖出别人的旧伤来听。」

    夕菜含蓄地制止夕菜如自言自语般的自我折磨,

    「你没必要再说下去。」

    「……抱歉。」

    「没关系。」

    夕菜闭上眼睛叹口气。

    碰到这种时刻,如果我说得出一句安慰的话,该有多好?

    「你们之所以关心我……关心放电症患者,是为了避免又有人自杀?」

    「……就是如此,所以大家都很拚命,我、老师们、一林学长还有会长都一样。」

    挤出微笑的千春脸孔扭曲,像是把名为「笑容」的零件硬是栓在脸上似地。

    「有川同学会转入这所学校,真的好巧。罹患放电症的人数十分稀少对吧?会长说他拚命做了许多调查,也告诉过我这件事。」

    「大概吧。除了家人以外,我也没见过其他患者。」

    「说得也对。所以,我能遇见有川同学是很惊人的巧合,虽然这讲法可能不太好……惊人的巧合就在我们面前,大家才能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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