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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疾病与魔物)

    夜幕低垂,四周被黑暗所笼罩。

    气温也开始下降,呼出的气息一接触外界便染上白色,融入空中。

    黑暗中有两道身影在移动,是菈菲和希尔维娅。她们接了委托,现在已经离开王都的范围。

    距离目的地只剩一小段路程,但继续在黑暗中移动很危险。

    如此判断的菈菲停在原地。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嗯,说得也是。」

    两人驾轻就熟地准备野营,架起帐棚、生火并拿出晚餐的食材。

    料理是菈菲的专职,希尔维娅平常都是在一旁帮忙。今天的晚餐是火锅。

    菈菲将烤好的鸡肉切块,加入适量蔬菜与调味料,放入锅中炖煮。她等了一阵子后打开锅盖,分装到容器里递给希尔维娅。

    「谢谢。」

    「嗯,趁热吃吧。」

    在寒冷的日子里,最重要的就是暖和身体。

    两人默默地进食,接著希尔维娅突然说道:

    「对了,瑞斯先生是从哪里来的?」

    「瑞斯吗……我也不知道。」

    菈菲只听说他是被迫离开住处,不晓得原本住在哪里。不过既然会来王都,想必就在附近吧。

    「他是一个人生活吗?」

    「他说自己有师父,应该不是一直都独自生活吧……怎么了吗?」

    「没事,因为瑞斯先生很厉害,我只是好奇他以前过著怎样的生活。」

    就天才横溢这点来说,希尔维娅跟瑞斯很像,只是发展的方向不同。

    希尔维娅钻研魔法,而瑞斯则属于炼金术的领域。对方是自己不瞭解的领域中的强者,光是这点就能引起她的兴趣。

    「嗯,的确教人在意……」

    瑞斯的成长过程是什么样子,他至今都语焉不详,因此更令人好奇了。尽管他本人很想把修习炼金术期间的记忆抹消掉。

    「不过我们也有很多事情没对瑞斯说呢。」

    「也是。」

    希尔维娅苦笑著回应。

    菈菲与希尔维娅没对瑞斯说的,最重要的是两人并非亲姊妹这件事。这从外貌就看得出来,她们可说毫无血缘关系。

    「如果跟他说我们不是亲姊妹,他会不会吓到呢?」

    「很难说耶,我觉得他听到你以前的个性和现在截然不同,应该会更惊讶吧。」

    菈菲微笑著调侃道,希尔维娅则对她投以被欺负的小孩般的眼神。

    「那时的我什么事情都还搞不清楚呀!」

    「嗯,我知道啦。」

    看到鼓起脸颊的希尔维娅,菈菲忍不住呵呵笑著。

    并非亲姊妹的两人之所以共同生活,是有原因的。

    她们的相遇几乎可以说是偶然。

    在菈菲还不是S级冒险者的时候,两人在她进行委托的目的地相遇了。

    当时菈菲接到的委托,是讨伐在森林里建立巢穴的哥布林集团。就在希尔维娅快被哥布林抓走时,受到执行委托的菈菲保护。

    幸好希尔维娅被平安救出,但这时出了一个问题,她失去记忆了。

    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至于出身和父母姓名则一概不知。在这样的状况下,希尔维娅根本无依无靠。

    没办法弃之不顾的菈菲收留了她,直到现在。两人试著寻找过她的父母或家族,结果一无所获。

    「是说,姊姊你竟然会想收留我。」

    「毕竟是我救了你,而且经济上也不成问题嘛。」

    一般情况下,应该会把人送到孤儿院之类的设施,不过菈菲没有这么做。她身为成绩斐然的冒险者,多养一个人并不会对生活造成困扰。

    「我总是受你照顾呢。」

    「唔,毕竟我是乾姊姊,尽管依靠我吧。」

    「有时候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啊。」

    希尔维娅嘟起嘴,喃喃说道。

    「你没有想做的事或想要的东西吗?」

    「嗯──好像没有耶……」

    「唔唔……真是个无欲无求的姊姊。」

    希尔维娅失落地垮下肩膀,烦恼地叹了口气。菈菲不忍心看到妹妹这副模样,手抵著下巴想了一下。

    「……这个嘛,那下次就由你来下厨吧。」

    「这样就行了吗?」

    「嗯。」

    虽然平常都是菈菲负责做饭,但这不表示希尔维娅不会料理。

    这要求微不足道,不过对菈菲来说这样就够了。

    「我明白了,那完成这个委托后,我就来做些什么吧。」

    希尔维娅一副干劲十足的表情,握紧了拳头。她的气势不像只是要做道料理而已,菈菲不禁露出苦笑。

    然而一想到她这么认真是为了自己著想,菈菲又觉得欣慰。

    「啊,可以接受点餐喔!」

    「这样啊,那我会在委托期间好好想想。」

    希尔维娅会做的料理种类应该没那么丰富才对,但她却自信满满地做出宣言。

    看著如此可爱的妹妹,菈菲心里一片祥和。

    「……好,差不多该收拾了。」

    「说得也是。」

    闲聊之间,锅里已变得空空如也。

    两人吃完晚餐后,开始收拾用过的锅子和容器。

    「那就跟平常一样,麻烦你洗了。」

    「嗯。」

    平常都是由希尔维娅以魔法造水,把用过的餐具洗乾净。

    正当希尔维娅打算依照吩咐使用魔法时──

    「……咦?」

    她啪地一声倒在地上。

    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希尔维娅!?」

    菈菲随即察觉异变,冲到倒地的希尔维娅身旁。

    「你怎么了!?」

    「身体……动不了。」

    不管手脚如何使力都一动也不动,而类似的症状希尔维娅先前已经体验过了。

    可是,那个症状应该在某个大方的炼金术师帮助下,彻底治好了才对。

    「怎么会?为什么……!」

    希尔维娅的身体状况,到刚才为止的确都很健康,是在她打算使用魔法时突然变得无法动弹。

    匪夷所思的情况让菈菲紧咬著牙。

    从希尔维娅痛苦的表情看来,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希尔维娅,委托中止!我们回王都!」

    菈菲只带了最低限度的必需品,背起希尔维娅。既然希尔维娅不能动,她只能独力把妹妹带回王都了。

    「拜托了,瑞斯……!」

    菈菲下意识地低喃著值得信赖的炼金术师之名,开始在通往王都的道路上疾驰。

    ***

    「今天也辛苦您了。」

    「谢谢。」

    瑞斯以疲惫的语气感谢阿米莉亚的慰劳,这天他接了黛西的委托。

    黛西也在一点一滴地成长,做出来的药水品质日益提升。只要毫不懈怠,继续努力钻研,迟早能做出万能药吧。

    作为老师的瑞斯也希望她能持续努力下去。

    「好,工作做完了,今天要吃什么好呢?」

    用自己工作赚来的钱吃饭,简直是再美味不过了。瑞斯当初来到王都,身无分文之时受到菈菲帮助,那真是惨痛的回忆。

    「啊,对了,瑞斯先生。」

    瑞斯哼著歌,心里想著等等要吃什么大餐,却被阿米莉亚唤回了现实。

    「嗯,有什么事吗?」

    「刚才菈菲小姐在找你,你们有见到吗?」

    「菈菲?我没看到她……」

    「看来是刚好错过了,她似乎有急事……」

    「这样啊。」

    瑞斯心想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毫无头绪。比较有可能的是,跟万能药的指名委托有关的抱怨吧。

    因为他那时独自努力著,什么都没跟菈菲说。

    「顺便问一下,菈菲现在在哪?」

    「我把委托目的地的地图给她了,应该在那里吧。」

    「黛西那边吗……那我不该随便移动,在这里等就能见到了吧。」

    瑞斯才刚说完,公会的大门便打开了,进来的人正好就是话题里的菈菲。

    「啊,菈菲,你找我有什么事?」

    「抱歉,瑞斯!等等再解释,跟我来!」

    瑞斯挥手昭示自己的存在,接著菈菲突然抓住他的手。

    「欸?呜喔喔喔!?」

    阿米莉亚的表情凝固在惊愕的那一刻,一瞬间便从瑞斯眼前远离。以惊人的高速离开公会的光景,让瑞斯产生了既视感,他窥探著菈菲的脸。

    菈菲的确是一副焦虑的样子,正如阿米莉亚说的有急事。虽然不晓得要去哪里,但瑞斯明白在抵达之前,她应该不会说明吧。

    瑞斯毫无反抗,任由菈菲抓著自己奔跑。然而他的身体能力跟一般人没两样,以菈菲的标准进行移动老实说很难受。

    他一直忍受著体内翻搅的感觉,过了一会儿──

    「……菈菲的家?」

    菈菲在她家前面停下了脚步。瑞斯讶异地看著她,更搞不懂是什么急事了。

    「我认为直接让你看看会比较好懂,跟我来。」

    菈菲没有解释,只说了这句话便进入家中,不由分说的气氛让瑞斯只好乖乖跟在她身后。

    他们上楼梯到了二楼,接著菈菲进入其中一个房间。

    「这里有什么……呃,希尔维娅?」

    踏进房间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床上沉睡的希尔维娅。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通的寝室。

    「你看看这个。」

    菈菲抓著瑞斯的手靠近睡在床上的希尔维娅,然后卷起她的袖子露出上臂。

    希尔维娅裸露的肌肤上,浮现了好几块蓝色的斑点。

    「这是……」

    「昨天在执行委托的途中,希尔维娅才刚打算使用魔法就突然倒下了。而且从那时开始,身体就完全动不了。」

    「身体动不了……?」

    「嗯,我束手无策,只能抱著她拚命赶回王都。」

    瑞斯这时才知道菈菲为何要把自己带过来。

    「原来如此,你希望我为她诊疗吗?」

    「嗯,可以拜托你吗?」

    「当然。」

    瑞斯没有理由拒绝,他立刻对希尔维娅发动了『解析』。

    『解析』原本是用来分析药草或矿石成分的炼金术,不过达到一定实力的人,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瞭解人体状态。

    「这是……魔力的流动变得迟滞了?」

    瑞斯察觉魔力的流动不太对劲,便注视著感觉异常的部分。于是他发现浮现斑点的位置,魔力并没有顺畅地进行循环。

    「难不成……!」

    瑞斯脑中浮现出一个病名,为了证实这个怀疑,他将『解析』集中在浮现斑点的位置。

    「果然是这样!」

    他看到魔力凝结成块的模样,块状魔力造成了阻碍,使其无法顺利循环。

    「……希尔维娅不能动的原因是魔力晶病。」

    「魔力晶病……?」

    陌生的病名让菈菲感到困惑。这也很正常,会出现魔力晶病症状的人极为少见,瑞斯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魔力晶病就是魔力渐渐结晶化,导致身体动不了的疾病。一开始是手部麻痹,所以很难察觉病症,发现时通常病症已经处于发展期了。」

    这是瑞斯的师父教过他的危险疾病之一。

    「可是,希尔维娅怎么会得这种病……!」

    「……她的魔力晶病大概是在遇到我之前就发病了,万能药的功效让她看起来暂时痊愈,但那只是延后了病症的发展,并没有完全治好。」

    尽管万能药被称作无所不能的灵药,但实际上仍有少数疾病无法治疗。

    瑞斯先前没察觉希尔维娅的身体状况,他也感到极为悔恨。

    「这样下去希尔维娅会怎么样……?」

    「一旦结晶化的症状延伸至心脏,就会死亡。」

    目前她的病发展到四肢,再过不久结晶化就会延伸至心脏。

    ──不过,瑞斯就在这里。

    「放心吧,我会做能治魔力晶病的药水。」

    为了让菈菲安心,瑞斯面露笑容。

    「是、是吗!那……」

    菈菲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然而有个问题出现了。

    「但是缺乏素材。」

    魔力晶是罕见疾病,制作治疗药水所需的素材也很难获得。瑞斯现在手上没有那些素材,他也从未在王都看过有人贩卖。

    不过,瑞斯知道王国有个地方存在那些素材。

    「菈菲,你跟我一起去我家吧,那里有制作药水所需的素材。」

    瑞斯舍弃的家,那里存放著各式各样的素材,当然也有能够拯救希尔维娅的。

    「好,当然可以!这是为了拯救妹妹,应该是我要拜托你才对。」

    「好,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一早再出发,在那之前先做好准备吧。」

    瑞斯家附近有魔物出没,虽说有菈菲这个S级冒险者同行,还是不能轻忽。

    「那我今天就先回去啰,我也要做些准备。」

    「嗯,我知道了。抱歉总是麻烦你,还有谢谢你,瑞斯。」

    瑞斯笑著说「不用在意」,回去旅馆进行准备。

    ***

    夜已深沉,寂静降临了王都。瑞斯在旅馆的单人房整理明天的行囊。

    「魔物啊……」

    明天的目的地,瑞斯家周围有魔物存在。老实说,瑞斯很怕魔物,甚至有心理阴影。

    这是因为他和师父去采集素材的地狱之旅时,曾经好几次被危险的魔物追得四处窜逃。才十几岁就多次经历这种事,当然会造成心理阴影。再加上师父看到哭著逃窜的瑞斯,竟然还捧腹大笑。

    令人不愿想起的可恨回忆,让瑞斯露出空虚的笑容。

    幸好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还有菈菲这位可靠的同伴。

    「最好是不要遇到……好了,呼……」

    瑞斯将大部分需要的东西都塞进背包,稍作歇息。治疗系的药水自不待言,他还放了用来驱赶魔物的药水。

    这对嗅觉敏锐的魔物特别有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多少可以用来自保。

    「再来就剩戒指了。」

    瑞斯摘下了戴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然后准备了一张白纸。

    他将脱下来的戒指放在纸的正中央,接著用深蓝色的粉末在周围描绘起复杂的纹样。他的右手毫不迟疑地划动著,仅花了数十秒便画完纹样。

    「『赋予』。」

    瑞斯把手放在戒指上,发动炼金术。『赋予』是藉由描绘魔法阵,将魔法效果施加在饰品上,制造出魔道具的炼金术。

    这种魔道具几乎都是消耗品,使用一次后就会变回普通的饰品。虽然可以再对用过的魔道具施加『赋予』,但效果会显著下降,所以很不划算。

    瑞斯这次对戒指『赋予』的效果是『冲击抗性』,一定程度内的攻击会由戒指代为承受。

    「这样就行了吧。」

    瑞斯把『赋予』好的戒指戴回右手中指,这样一来准备就完成了,再来只要让身体充分休息以待明日就好。

    瑞斯钻进被窝,静静地闭上了眼。

    ***

    隔天一早,在凛冽刺骨的寒气中,瑞斯与菈菲在王都的出口处集合。

    瑞斯一如往常地将背包挂在肩上。菈菲穿戴了保护要害的轻铠甲与长剑,腰际挂著大麻袋,里面应该装了其他道具吧。

    「我准备了马车,上车吧。」

    「嗯,明白了。」

    从王都到瑞斯家的距离,搭马车赶路大约要花一天的时间。

    瑞斯没告诉菈菲的是,从希尔维娅的症状看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可能不到一个礼拜,所以必须尽快解决。

    「对了,虽然现在问已经晚了,照顾希尔维娅的问题怎么办?」

    「嗯?哦,我拜托了阿米莉亚小姐在我离开的期间照顾她。」

    「原来如此,那就可以放心了。」

    菈菲是在当上冒险者之后认识阿米莉亚的,以时间来说已有好几年的交情,值得信赖。

    瑞斯确认菈菲坐上了马车后,便抓起缰绳。

    「瑞斯你还会骑马?」

    「……嗯,毕竟师父是那副样子,所以大部分杂务和生活所需的技能我都学会了。尽管这不是我自己想学的……」

    「这、这样啊……」

    瑞斯哈哈乾笑著,讲述师父让自己有多么劳碌。只要他想谈关于师父的事,那真是讲都讲不完,但阴暗的负面情感也会永无止境地涌出,因此他决定自重。

    「先不管那个,昨天诊察希尔维娅之后,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嗯?什么事?」

    「魔力晶病原本应该是在别的地区发现的病,为什么希尔维娅会发病呢?」

    如果瑞斯没记错,魔力晶病本来是在王都东北方的地区发现的疾病,罕见的发病患者也都是住在东北的人。而且,魔力晶病并非传染病,不会人传人。

    那么希尔维娅为何会发病呢?

    「希尔维娅曾经去过东北吗?」

    「不,至少从我跟她相遇之后没有。」

    「……你的意思是──」

    瑞斯从菈菲那奇怪的说词,察觉了她的言外之意。其实,瑞斯遇到希尔维娅之后,就觉得两人的外表一点也不像。

    「嗯,你可能已经隐约察觉了,我们是乾姊妹。」

    「……我可以问你们是怎么变成乾姊妹的吗?」

    说不定有很深的原由。瑞斯一副有所顾虑的样子,这让菈菲微微苦笑。

    「没什么了不起的原因,我只是救了失去记忆的希尔维娅,因为她无依无靠,所以收留了她而已。」

    看到菈菲一脸平淡地说出这种事,瑞斯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在年纪比现在还小时做出这种决定,我觉得非常了不起……」

    感觉菈菲在很小的时候,人格就已经很成熟了。她是瑞斯至今遇见的所有人之中,最适合『诚实』这个词的人。

    「是说希尔维娅失忆了?」

    「对,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失忆。」

    「那她说不定是东北出身的人,因为魔力晶病是在东北被发现的。」

    「这样啊……我会记住的。」

    在意想不到之处获得了希尔维娅记忆的线索,菈菲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还是以治病为优先。

    「对了,你的家在哪里?」

    「在这条道路上前进一段距离的某座森林里,是一间小木屋。」

    「森林里啊,你住的地方还真奇怪……」

    「别说了,我也有自觉……」

    把住在森林的时期拿来跟现在的生活相比,瑞斯可以断言是现在比较舒适。不用自己做饭,而且城里还有卖各种东西。

    只要回收留在森林家中的素材,王都生活就彻底赢了。

    说到底,是师父把他带到小屋居住的,然而师父自己却在某天突然消失了。

    瑞斯并不是因为自己想住,才跑到森林这种不方便的地方。

    就这样,两人不时交谈,同时乘著马车前往瑞斯家,然后就在离森林不远的地方──

    「……嗯?」

    日暮时分,视野逐渐变得昏暗。此时一直手握缰绳的瑞斯看著前方,讶异地眯起眼睛。

    「那是……人吗?」

    道路上隐约浮现看似人的剪影。有人在路上没什么好惊讶的,但那道人影就坐在道路的正中央。

    在马车可能会通过的道路上,这么做实在很危险。瑞斯打算提醒一下对方,便放缓了马车的行进速度接近人影。

    接著,他在中途就发现自己误会了。

    「……!」

    瑞斯清楚辨认出原本只能看到剪影的人物,忍不住感到惊愕。对方大概是冒险者吧,他此时全身鲜血淋漓,呼吸急促。

    对方不是待在道路中间不动,而是动不了。瑞斯急忙将马车停在路旁,奔向冒险者。

    「你没事吧!」

    瑞斯靠近一看,更清楚对方的出血状况有多严重。

    不过没有会直接致死的重伤,而是全身遍布著许多伤口。

    大部分是撕裂伤,也有被啃咬的痕迹,恐怕是魔物造成的吧。

    「菈菲,帮我撑著他。」

    「好,我知道了!」

    「『解析』。」

    瑞斯发动炼金术检视伤口状态,看起来并没有毒素入侵,只要治愈伤口并做增血处理就行了。

    瑞斯从背包里拿出两种药水,让冒险者喝下。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冒险者脸上的痛苦表情也逐渐缓和。

    「你还好吗?」

    冒险者站了起来,动动手臂检查身体有无异常。

    「啊、嗯……得救了。」

    冒险者放下心来如此说道,或许是从紧张状态解脱的缘故,他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方便的话请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我在前面的森林被魔物袭击了……」

    尽管瑞斯隐约想像得到原因,听了这话仍然感到心情沉重。看来他家所在的森林里依旧有魔物出没。

    「是什么魔物?」

    「应该是血狼。」

    「我记得……那是C级魔物吧。」

    菈菲手抵下巴轻声说道。C级对于新手冒险者来说,是有点难应付的对手。当然,对菈菲这个S级冒险者来说不成问题。

    「还有别的吗?」

    「不,我只顾著拚命逃跑,什么都没看到……」

    若是瑞斯遇到了魔物,也会把全副心神都放在逃跑上,没有余力确认周遭的状况吧。

    「我们要先走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关系,谢谢你救了我。」

    「这样啊。不必报答,我们就此别过,请保重。」

    两人目送著冒险者,再度乘上马车。

    「总之,确定了森林里有血狼。哎,还好是驱赶魔物的药水特别有效的对象。」

    魔物的嗅觉愈灵敏,驱赶魔物的药水效果愈强,狼系魔物正是其代表例子。

    就算瑞斯是一个人,相对来说也不难应付。

    「看那个冒险者身上的伤,魔物数量应该不少。我是没问题,瑞斯你可就危险了。」

    「嗯,说得也是……就靠你了,菈菲!」

    「呃,嗯……」

    男生依靠著女生,这关系让人无言以对。菈菲表情微妙,只能语带含糊地点头答应。

    不过,瑞斯跟师父不一样,战斗力是零。这可不是说笑,要是他被魔物包围绝对会死,虽然他从很久以前就磨练出一身逃跑的本领了。

    「看到了,那就是我以前住的森林。」

    瑞斯说著便停下一路奔驰的马车,乍看之下这只是座蓊郁的森林。

    「接下来要用走的,我知道路。」

    「瞭解。」

    如果没有魔物,就可以坐马车通过宽阔地带,但既然有受到袭击的风险,就不能这么做了。

    两人由瑞斯带头,踏进了森林里。

    菈菲随时警戒著四周,确认有无魔物存在。S级冒险者并非徒具虚名,她已经准备好随时进入战斗了。

    看到菈菲的模样,瑞斯在安心之余也绝不松懈,确实地看著前方。虽然目前没有察觉魔物的气息,但无论何时遭受袭击都不奇怪。

    「……完全没看到耶。」

    瑞斯频繁移动视线,喃喃说道。他指的是魔物,既然知道其存在,他已经做好遭遇的心理准备了,但却不见其踪影。

    通往他家的路已经走过一半,正常来说差不多该遇到魔物了。

    瑞斯加强警戒继续走著,突然有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好冰……」

    瑞斯以为是下雨了,用手摸著脸颊。

    结果手上沾到了莫名具有黏性的液体。

    「……嗯?」

    「在上面!」

    瑞斯心生疑惑,同时菈菲大喊道。接著,瑞斯就在摸不著头绪的状况下被菈菲抱住,滚向一旁。

    「呜喔!?」

    瑞斯在乾燥的土地上翻滚,视野一角映入了不想看见的生物。那生物在树上露出利牙,眼睛发出慑人的红光。

    「是血狼──我们被包围了。」

    菈菲冷静地说道,于是瑞斯完全掌握了现况。

    随便数都超过二十只的血狼,在树上埋伏他们,还形成了全方位的包围网。

    这样根本无处可逃。

    就在瑞斯站起来的时候,血狼接连从树上跳落地面。

    「哈哈哈,这就叫命悬一线吗……」

    「唔,没想到你还满冷静的,我认为状况相当危急喔。」

    「不,我只是习惯了这种情况,其实心里超怕的,怕到想马上逃走,嗯。」

    瑞斯以失去焦距的空洞眼神答道。受到盯上自己性命的生物包围,这对他这种普通人的心脏实在太不友善了。

    「你想逃走吗……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做吧。」

    菈菲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瑞斯眼前也飘散著血沫,这是因为她斩杀了扑向瑞斯的血狼。

    「这里由我阻拦,你逃离之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毕竟我也不晓得面对这个数量,还能不能完全保护好你。」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怎么看,数量上对我方极度不利,即使是菈菲应该也很难全身而退吧?

    瑞斯如此担心著,但他很快就领悟到这是杞人忧天。

    「──我没问题的。」

    三只血狼一瞬间就成了菈菲的剑下亡魂,速度快得瑞斯根本看不清楚。

    「啊,好的。」

    看到这幅情景,瑞斯再也无话可说。

    「就是现在,快跑!」

    「收到!」

    瑞斯遵照菈菲的指示,穿过了出现破绽的血狼包围网。

    大显身手的菈菲想必能如她所说的,打倒这群血狼吧。

    「我只要在那之前找个地方躲起来……」

    瑞斯觉得自己有点丢脸,同时寻找著适当的藏身处。要是跑太远就很难会合了,所以他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绕来绕去。这时──

    「啊。」

    这完全是个偶然……也是最糟糕的情况。

    瑞斯拨开草丛后,只见对面是有著血染般毛皮的狼──三只血狼。

    「我可没听说会遇到这种状况啊……!」

    瑞斯露出僵硬的笑容,身体随即调转方向,为了活命而狂奔。

    ***

    要是能晚一点进入草丛,说不定就可以先一步察觉血狼的存在了。

    瑞斯如此想著,拚命迈开步伐。他尽量朝菈菲所在之处跑去,但一味直冲的话很快就会被追上,这点显而易见。

    既然速度与力量都逊于对方,就只能巧妙地利用树林来逃跑。

    「到底有几只啊,可恶……!」

    菈菲面对的血狼数量相当可观,尽管瑞斯并不认为那就是全部了,但还是忍不住抱怨。

    每当他间不容发地避开獠牙或利爪,映入眼中的画面都让他背脊发冷。

    「唔,用吧……!」

    瑞斯边跑边把手伸进背包,摸到了驱赶魔物的药水。虽然数量有限,但现在的状况不容许他考虑这么多,再这样下去他会先耗尽体力被吃掉的。

    瑞斯以眼角余光确认自己与血狼的距离,并紧握著药水,然后算好时机扔了出去。

    装了药水的瓶子在血狼面前发出清脆的声响破裂,独特的臭气弥漫开来。

    瑞斯成功达成目标,表情放松了一瞬间。

    然而──

    「……为什么还在追我啊!?」

    事与愿违,血狼毫不退缩地继续狂奔,甚至没露出排斥臭味的模样。

    明明药水应该对兽类魔物效果很好,结果却完全没用。

    然而,既然血狼没有停下来,就没时间休息了。瑞斯重新绷紧神经,再次展开逃亡行动。

    但一直胡乱逃跑也不是办法。

    瑞斯思考著摆脱它们的方法。

    「驱赶魔物的药水没效,代表它们的嗅觉麻痹了……?这样的话……」

    药水里只有针对嗅觉进行攻击的成分,所以瑞斯合理怀疑,血狼的嗅觉因为某种原因而麻痹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还有别的逃脱手段。

    瑞斯再度把手伸进背包,找到想要的东西。

    「鼻子不行的话,试试这个!」

    瑞斯说著便朝身后泼洒瓶里的东西,红色液体在空中飞溅。

    液体直接泼到那群血狼的脸上。

    血狼们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烦躁地左右甩头,想将沾到脸上的液体甩掉。然而它们的视野依然是一片鲜红,没有恢复。

    「这是我用可拉果与哈克拉草混合而成的特制染料,视野可没那么快恢复喔。再来是这样──」

    可拉果的汁液含有染色成分,将它和具有高吸收性的哈克拉草混合熬成液体,就会成为强力染料。

    瑞斯将原本装染料的空瓶,朝血狼面对自己的反方向用力投掷。瓶子一撞击地面,自然发出了玻璃碎裂的响亮声音。

    那群什么都看不见的血狼敏感地对尖锐的声音产生反应,一起冲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鼻子不灵的话,只要干扰视觉和听觉就行了。」

    如果那些血狼的嗅觉正常,瑞斯现在的位置就会轻易暴露。不过那样的话他在丢出驱赶魔物的药水时就能顺利逃脱了。无论如何,现在该庆幸自己度过了生死危机。

    多亏有染料,让他争取到了时间。

    「实在很累人啊……」

    瑞斯离开现场,叹了口气。

    他的体力还算不错,但毕竟跑了这么久,累积不少疲劳,所以打从心底希望能让身体休息一下。

    「对了。」

    瑞斯像是想到妙计,捶了一下手掌。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环视周遭,靠近一株树木。

    「嘿咻。」

    瑞斯毫不迟疑地攀上树木,一下子就爬到了粗壮的树枝上。

    「呼……在这里应该就能休息了。」

    因为他曾住过森林,有很多次爬树的经验。在树上就不必担心会像先前一样,突然遭遇魔物了。

    可以相对放心地让身体休息。

    「菈菲没事吧……」

    瑞斯上半身倚靠著树干,喃喃说道。以时间来说,菈菲那边的战斗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再过一会儿就去找她吧。」

    瑞斯进行深呼吸,努力恢复著体力。

    ──突然间,他的身体受到了震动。

    ***

    「唔嗯,魔物突然出现吗……」

    对于报告里提到的情报,男子深感兴趣地眯起双眼。他是这个国家的四大贵族之一,而且是现任家主。

    名字叫威尔斯•雷迪穆,是向瑞斯求购万能药的众多人物之一。

    不过瑞斯断然拒绝贩卖万能药,结果双方只是见了一面而已。

    但威尔斯现在烦恼的事与瑞斯无关。

    是关于最近王都附近的森林出现魔物的事,从开始收到受害报告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受伤了。

    魔物的数量恐怕非同小可。

    「受不了,偏偏在王室陷入混乱的时期,出现这种麻烦的案件……」

    威尔斯烦恼地叹了口气。依照惯例,这类案件本来应该向王室确认应对方法。

    然而王室现在正忙于处理某件事。

    因此这次的事件完全交由腾得出手的威尔斯处理。他年纪轻轻便经手了多项政务,受到王室高度信赖。而他自己也不希望受害范围继续扩大。

    「话虽如此……」

    这种魔物突然出现的情形,如果只是一群低级魔物还没什么问题。例如报告里的血狼或其他D、C级魔物,就很容易处理。

    然而有个报告是B级冒险者队伍被击溃了。抵达B级就能称为资深的领域了,不该这么轻易就被击溃。

    「应该至少有A+级魔物存在。」

    A+是比A级魔物更强,但弱于S级魔物的意思。最近出现在王国之外的A+级魔物,是由五名A级冒险者讨伐的。

    既然五人就能讨伐,听起来也不是没办法解决,但那个队伍死了两个人。即使是五名具有压倒性实力的A级,战斗中仍出现了死者。

    「提出指名委托……再不行就由我出马吧。」

    威尔斯决定向几名A级与S级冒险者提出委托,要是这样仍然难以除掉魔物,他也考虑自己上场作战。

    虽然威尔斯平常完全没参与战斗,但他的战力其实不下S级。

    由于自身立场的缘故,没什么机会展现实力,不过他不曾疏于训练。

    「那么,事不宜迟。」

    威尔斯著手撰写指名委托书。

    ──他还不晓得,某个炼金术师如今就在那座森林里。

    ***

    菈菲站在血漥中心,缓缓收剑入鞘,她的周围遍布著大量受到撕裂伤的血狼尸体。

    而她自己毫发无伤。

    「耗费的时间比预料中还久,接下来……」

    菈菲环视四周一圈,但没发现一起来到森林的炼金术师身影。

    「走散了吗……?」

    那就有点不妙了。瑞斯跟她不一样,没有战斗能力,要是被魔物发现就只能逃跑,顶多能用炼金术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得赶紧找到他才行。」

    就在菈菲急忙踏出一步时──突然传来轰鸣声。

    「什么……!?」

    菈菲不禁停下脚步,随即把手放在剑柄上,警戒地看著四周。

    「刚才的声音是……」

    她移动著视线,但周围没有魔物的气息。声音的源头应该离这里有段距离,听起来就像猛然砍倒树木所发出的声响。

    难以想像这里竟然有魔物能办到这种事。

    「该怎么办……」

    最优先事项是与瑞斯会合,然后去他家回收素材,离开森林。

    这是理想的发展,但事情恐怕无法如愿。刚才源头不明的轰鸣声也表示,这座森林里还有魔物。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菈菲决定先搜索瑞斯和四周状况,接著展开了行动。

    ***

    ──那应该是我十四岁时的事。师父要我取得炼金术的素材,(强迫)我来到某座古老的墓地。

    然后我第一次遇到了,被称作不死生物的恐怖魔物。

    「啊啊啊啊啊!!!」

    瑞斯有如一阵狂风般,拚尽全力死命奔跑。他毫不在意肺部的疼痛,一味地奔驰。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只不过是久违地回家一趟,我就要被追得到处跑啊!?」

    化为白骨的人形魔物──骸骨战士在奔逃的瑞斯身后紧追不舍。它身穿坚固的盔甲、手中握著生锈且带有剧毒色泽的大剑。

    骸骨战士的大小少说超过两公尺,它像在裁纸一般轻松斩断森林里的树木,那副身姿让人恐惧不已。

    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骸骨战士突兀地现身。

    顺利逃离血狼之后,瑞斯正在树上休息。这时它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用大剑砍倒了那棵树。

    虽然树被砍倒了,不过瑞斯幸运地没受什么伤,只是在那之后就一直被骸骨战士追著跑。

    「该怎么办……!」

    嗡,每当身后传来大剑猛力劈开空气的声音,瑞斯背上都会窜起恶寒。要是被直接击中,他的身体将会轻易化为齑粉。

    瑞斯不断思考著,要怎么像躲避血狼那时一样脱身。

    但无论怎么想,骸骨战士的弱点都太少了。

    首先,它们没有五感,所以驱赶魔物的药水和用染料阻挡视野的方法完全行不通。

    说白了,面对骸骨战士这种对手,无法期待瑞斯的炼金术能争取多少时间。

    再加上追著瑞斯的骸骨战士显然不太对劲。

    一般的骸骨战士不会拥有超过两公尺的巨大身躯,当然也不可能手持大剑一击砍倒树木。

    当时瑞斯就明白,这是比普通骸骨战士更强的个体。

    不过,骸骨战士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是一种被称作『圣水』的药水。

    因为材料有点难以入手,所以圣水数量稀少,但能对不死系魔物发挥绝大的效果。

    瑞斯手上有三瓶圣水,然而光是泼洒圣水无法打倒不死生物,顶多只能拖住对方的脚步。

    因此他必须在使用三瓶圣水的期间逃离骸骨战士,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被砍成绞肉。

    「不过以实际角度来看,很难彻底脱逃……」

    或许是因为瑞斯逃离血狼还没过多久,体力已接近极限了。他开始喘不过气,无论何时被骸骨战士追上都不奇怪。

    瑞斯迈著脚步,一边瞥向自己的背包,接著急忙看向四周。

    「……好。」

    他下定决心般低声说道,然后从背包拿出第一瓶圣水,丢向骸骨战士。

    脸上淋到圣水的骸骨战士顿时停下脚步,状似痛苦地挣扎著。

    「趁现在……!」

    瑞斯毫不吝惜地压榨所剩不多的体力,朝某个地方跑去。因为他曾经住在这座森林里,才会知道那个地方。

    骸骨战士摆脱圣水的效果后,就像在表示绝对不会放过瑞斯一般,挥舞大剑展开追逐。

    有好几次瑞斯差点被追上,但他靠著圣水和炼金术争取了时间。

    然后──

    「拜托了,一定要有效啊!」

    瑞斯一抵达目的地,便对著生长于地面的草浇水,能浇多少算多少。骸骨战士很快就会逼近这里了,他露出赌上性命的神情。

    「『压缩』、『搅拌』。」

    瑞斯连续发动两道炼金术,然后离开原地。

    当然,骸骨战士也直接追了过来。

    但就在它高举大剑的时候,身体失去了平衡。

    看到骸骨战士猛然倒地,瑞斯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见骸骨战士的脚缠上了大量从地面长出来的草。

    那种草叫做库奇纳草,只要加水揉捏便会产生少量有黏性的液体。如果有大量库奇纳草,就能利用其强力黏著的作用达成某些目的。

    正如瑞斯现在做的一般。

    「还好我记住了森林里所有能当作炼金术素材的东西……」

    瑞斯露出厌烦的表情,急促地喘息著。

    虽然不可能一直缠著对方,但这样就能争取到时间。

    瑞斯想趁这段时间和菈菲会合,要是她听到树木被砍倒的声音而靠近这里的话,瑞斯就要谢天谢地了。

    「总之,做好能做的对策吧。」

    ***

    瑞斯在骸骨战士起身之前开始移动。

    『做好对策』指的是提高打破现状的可能性,瑞斯并没有乐观到认为这样就能顺利脱逃。

    如果追著他的骸骨战士是一般的个体,那他或许还能独自应付。

    虽说个体之间会有实力差异,但瑞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强的骸骨战士。

    在他看来,那个异常的骸骨战士身上的谜团太多,必须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行动。

    假设那个骸骨战士有能力追踪瑞斯,那他一个人就真的没办法应付了。

    「这附近就行了吧。」

    瑞斯在移动中,来到树林里一处开阔地带停了下来。他侧耳倾听,没听到骸骨战士移动的声音。

    对方的身躯如此庞大。

    只要移动就免不了发出很大的声响。

    「赶紧制作吧……」

    瑞斯说著便迅速从背包里拿出三颗颜色鲜红的可拉果,那是他在击退血狼时使用的制造染料的材料。

    不过这次并不是要用来做染料。

    瑞斯接著从背包里取出小锅子,放入可拉果,再握住锅子侧面设置的齿轮状把手,使其转动。

    于是锅子开始产生热能。

    这个锅子是一种好用的魔道具,可以不用火进行加热。

    「『压缩』。」

    瑞斯对锅中的可拉果发动炼金术,增加压力。

    可拉果是极难加工的素材,必须施加适当的热量与压力,才能获得用来制造染料的果汁。

    不过瑞斯这次的目的并不是要获得果汁。

    「……差不多了吧。」

    他看著锅中可拉果的状态,喃喃说道,接著故意强化了持续对可拉果施加的压力。

    超过适当数值的压力,让可拉果的形态急遽变化。原本快要融化的可拉果,一下子变成液态之后──

    「糟糕。」

    砰!清脆的声音响起,鲜红色的烟雾随即从锅中猛然窜升。瑞斯尽可能远离冒烟的锅子,看著这幅情景。

    「原来失败就会变成这样啊……」

    可拉果加工失败会变得怎样?

    瑞斯只瞭解其知识,实际上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在些微的压力、热量变化之下,可拉果会一下子转变为气体,但作为染料的效果并不会消失。

    想起不熟悉加工的炼金术师在室内失败,酿成大祸的传闻,瑞斯心情十分复杂。

    「好,我这边能做的事就是这样了……」

    他祈祷似地看著袅袅升起的红色烟雾。

    瑞斯刻意让可拉果加工失败的理由,就是为了通知菈菲自己的所在之处。

    当然,这么做有被血狼等其他魔物发现位置的风险,但至少比继续独自行动来得好。

    「再来只要在附近躲起来……快点过来吧,菈菲。」

    瑞斯决定跟血狼那时一样躲在树上,他找了棵适当的树木,跑了过去。

    ──下一瞬间,划开空气的尖锐声响传进他耳里。

    「呜!?」

    瑞斯立刻转向背后,看见了垂直旋转著飞来的大剑,那是骸骨战士手持的大剑。

    大剑逼近的速度非比寻常,根本来不及闪避。

    「开什么玩笑,喂……!」

    瑞斯唾骂道,同时迅速朝大剑伸出右手,接著戴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发出了红色光芒。

    下一秒,大剑撞上瑞斯。

    一道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大剑被弹飞了。

    这是戒指里封存的『冲击抗性』效果,具有代替使用者承受一次攻击的能力。

    「这下最后的保险就用掉了……」

    戒指已经消失了。

    能封入『冲击抗性』这种魔法效果的饰品,是以珍贵矿物制作的,所以无法量产。

    瑞斯此刻可说是处于赤手空拳的状态。

    那只骸骨战士就在他的视线前方。因为扔出了大剑,攻击范围变小,但依然能造成强烈威胁。

    最不利的是,他在出乎预料的情况下被迫用掉了戒指。如果能更有效地活用戒指,还可以再争取一些时间。

    「嗯,我好像真的会死。」

    瑞斯分析现况,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

    「话说你是从哪来的啊?」

    骸骨战士首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也是这样,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息。一般来说当对方接近时,就会注意到声音才对。

    瑞斯并没有疏于警戒,可以肯定那只骸骨战士是用了某种方法,达成偷袭的效果。

    在瑞斯的注视下,骸骨战士展开行动。它活动下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就像在笑一样。

    然而这状况让瑞斯笑不出来。

    没有迎击手段,争取时间的手牌也打完了,而且体力早已迎来极限。

    最后的依靠就是拥有顶尖实力的冒险者菈菲。

    「拜托你了,菈菲……!」

    视野里的骸骨战士奔驰著,瑞斯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放声大喊:

    「菈菲!!」

    在大喊的瑞斯眼前,骸骨战士高举著手,手臂里蕴含著能挥舞大剑的力量。要是受到直击,后果难以想像。

    就在瑞斯忍不住要闭起眼时──骸骨战士的手臂突然发出清脆的声音碎裂了。

    瑞斯一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瑞斯,蹲下!」

    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于是他立即照做。

    「【破碎】。」

    骸骨战士手臂遭到破坏,脚步踉跄,红发摇曳的菈菲直接踢中了它的躯干。冲击力道使得骸骨战士被踢飞,破裂的铠甲碎片在空中四散飞舞。

    菈菲平安落地,放心地大大松了口气。

    「幸好赶上了,瑞斯你没受伤吧?」

    「嗯。糟糕,我要迷上你了。」

    「总觉得你满悠哉的嘛……」

    瑞斯一脸认真地说著令人害羞的话。菈菲傻眼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剑。

    「……嗯?地上什么时候掉了一把剑?」

    「是我扔出去破坏那只骸骨战士手臂的。」

    菈菲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解释道。

    「啊,是这样啊。」

    瑞斯不禁以尊敬的语气回应。

    他绝不会去思考,要怎样才能用投掷剑的方式,破坏穿著铠甲的骸骨战士手臂。

    「居然会再生,真是棘手。」

    听到菈菲的低语,瑞斯被拉回了现实,同时也看见倒在地上的骸骨战士站了起来。

    而且被菈菲投掷剑导致缺损的手臂已经恢复原状。

    「接下来,该如何攻略呢?」

    「说实话,你能打倒那家伙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骸骨战士。」

    「这样啊。」

    「不管怎样,对方看来可不打算放过我们。」

    菈菲剑指前方。

    骸骨战士摇摇晃晃地垂著再生的手臂,戒备地注视著两人。正确地说,它警戒的对象只有菈菲一人。

    尽管它保持警戒,斗志却没有消失。它一步步缩短距离,试图找出破绽。

    「退后,瑞斯。」

    菈菲如此说道,自己则朝骸骨战士踏出一步。

    下一瞬间,她已经冲进了骸骨战士怀里。

    瑞斯根本看不清菈菲的动作,只觉得她真的是在一瞬间移动的。

    对骸骨战士来说似乎也是如此,它没办法对菈菲的动作产生反应。

    骸骨战士的身躯斜向裂开,被斩断的白骨身体倒地,发出沉重的声响。

    「……赢了吗?」

    瑞斯毫无现实感地喃喃说道。

    太空虚了吧。

    瑞斯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他还以为双方肯定会展开一场激战,只能说令人感到失落。

    「……不,还没有。」

    当瑞斯松懈时,菈菲已经理解战斗尚未结束。

    她的判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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